一个盛放药材的器皿。
每日都会有人拿着一只弯刀,切入它的腰腹,利落熟练地剜出一只熊胆,卖给那位孝顺的达官贵人。
村民们每日给它送上一碗猪吃的陈糠烂菜,就当是长出胆囊的养分。
它的身体就像是一只聚宝盆,养活了身处蝗灾中陆家村数十户村民。
新的熊胆源源不断地长了出来,它日复一日地遭受着生生剖开腹腔的痛苦。
它被蒙着双眼,在黑洞洞的石屋中不知昼夜交替。
可它似乎从未想过要逃跑。
丧失了自由与光明的它为了忍受无边孤寂,伸出手爪在石墙上挠下一道又一道的印记。
指甲的勾划声无比刺耳,但这让它心宁神静。这样刺耳的响声,仿佛成为了它每日活下来的意义。
它从未在绝望中发出嘶吼,但有时会悄无声息地哭泣,那顶麻布眼罩被泪水浸湿,又被它的体热烤干。
几度干湿之后,它的眼睛彻底瞎了。
但无论瞎不瞎,都会被人戏称为熊瞎子,它捂着腹部的伤口,感受着伤口在迅速愈合,胆囊肆无忌惮地重生。
不知多少天以后,那达官贵人终于不再上山。
他的父亲病故了。
可熬过蝗灾的村民却没有将黑熊放归山林,他们尝到了贩售熊胆的甜头:不用耕种便能囤积千百石的粮草,不用劳作便能安居乐业、吃穿不愁。
出人意料的是,之后没过几日,这只黑熊便呆在暗无天日的石屋里死去了。
它死去时没有发出一声呜咽,静悄悄的,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人们没有将它的麻布眼罩拿下,即使这眼罩已经在它头上戴了许多个月。
他们随地挖了个土坑,将它埋了起来。
然而不劳而获的甜头在心里愈扩愈大,他们不再满足于只掏取一只熊的熊胆,于是又捉了几只熊一同关在笼子里,妄图再养许多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熊胆容器,让它们做村子的聚宝盆。
此番却没有那么好运。他们取了熊胆后,这些黑熊很快便死去了。
村民们当然不会罢手,尽管这座山上的黑熊很快被猎杀得没了影踪,他们还是找到了新的出路。
杀死耕地的牛,取出它们胆囊中的结块;杀死凶猛的老虎,制作虎骨。若山上的走兽实在杀完了,便到山下去找梅花鹿,锯断它们的幼角。村人们拿着这些细小的鹿茸,心想倘若村子周围有麝出没就好了,在他们这儿,麝香的价格比鹿茸不知高出多少倍。
一开始他们为了保证新鲜,会把整个鹿头切下来,后来像是良心大发了,每只鹿只锯下来一半茸,锯完了还会给他们上金创药,让它们好生养伤。
“等到来年,还能再锯第二次。”陆家村的猎户说,“这样才能像那头黑熊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们继续供奉着百涡山神,也继续在这座山的走兽身上寻取珍贵的药引。陆家村在取用药引子这一行做大了,渐渐有了一些抓药制药卖药的经验。陆家村美名远播四方,村外人纷纷夸赞他们是一座悬壶济世的村庄。他们每次贩售的大批药引,都会被被天府各处的达官贵人哄抢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