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没什么“食不言”的拘束。
一开始,她与傅凛就改良战舰与火炮的话题展开了交谈,时不时问一问赵的意见。
赵身为左相,御前对答自是游刃有余;而傅凛在术业专攻的话题上也是从来不吝惜口舌的。
三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场面倒是颇为融洽。
直到叶凤歌隐约听到主座上的延和帝似乎提到“十香秘谱”这四个字,当即窘得一个激灵回了魂,半口鱼肉如鲠在喉,满面胀得通红。
坐在她旁侧一臂之遥的傅凛余光瞥见她的窘境,唇角微弯,眸中如缀星辰。
傅凛顺手在自己的桌案上盛了半碗汤递过去,待她接下后,才转头对延和帝道:“没错,是她画的。”
原来,延和帝已将话题转到“《十香秘谱》中的人像画片儿是不是叶凤歌画的”了。
面红耳赤的叶凤歌艰难地咽了一口汤,不敢吱声,垂着脖子仿佛头顶压着千斤重。
就说,好端端一个皇帝陛下,为什么会知道《十香秘谱》这种书?!
延和帝嗓音里隐隐有笑,语带调侃:“画得不错。尤其国师那一幅,意态风流,颇具□□。”
就在叶凤歌手足无措之际,延和帝忽地又道:“清芦孔宋两家年前新出的家塾册子、临州官学书院山长宋岩的史学开蒙小册,也都是你画的?”
“回陛下,”叶凤歌终于惊讶抬眸,口中讷讷应道,“是。”
这皇帝陛下竟当真什么都知道。
延和帝点点头,转脸看向赵:“左相之前不是提议,要在各地官学增设启蒙小塾么?依朕看来,各地的启蒙册子也该整齐划一。”
如今大缙各地的官学都只针对已有蒙学基础的学子,这些孩子的启蒙通常是在各自族学或私学学馆内完成的。
这其中的弊病,便是孩子们最初接受的熏陶完全取决于开蒙先生。
这些开蒙先生于学养上参差不齐,且还会面临来自各大世家豪强的干涉,在选册授业时自然各有偏向,有些人对孩子们灌输的东西不夹杂私心。
几百年下来,这个问题对大缙的人才传续已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也是目前延和帝想要扭转局面的重中之重。
赵应下,顿了顿,确认似地询道:“陛下的意思是,待整顿各地官学、新增开蒙小塾后,所有开蒙册子全都用上那种配图?”
“正是。”
傅凛与有荣焉地转头笑望叶凤歌,却发现叶凤歌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陛下……”叶凤歌使劲清了清嗓子,满脑子乱成麻,“我那是……”
哄小孩儿玩,瞎画的啊!
延和帝好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举箸的那手随意摆了摆手:“不必妄自菲薄。你给孔宋两家,还有给宋岩那本史学小册的配画,朕都看过了。”
她接过近侍递来的汤碗,不疾不徐连饮两匙,才居高临下地直视叶凤歌,神情郑重。
“是,举国上下不乏惊才绝艳的画师画匠,许多饱学名士也颇擅丹青,可他们和你不一样,”延和帝伸手取来侍者奉上的巾子在唇上按了按,又随手递回去,“若叫他们给孩子的书册配画,他们断断不会忘记,自己是大人。”
其实每个人都做过小孩儿,不会不知小孩儿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可许多大人在面对小孩子时,心下不自觉就会端起大人的倨傲,只会考虑到“我要教他们什么”,甚少去将心比心地想一想,“怎么教,才能让他们高高兴兴地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