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侧身,又将缰绳丢给了老宦奴,道:“劳您一会儿帮我把马牵出去。”说完羡之向朱门那处跑去,跑到半路,又似还有不放心的事,特地回头叮嘱道,“顺便去叫祁先生回来。”
老宦奴应了声,看着那副将将锦囊拆开,从中间取出去了一份山鹿旗的绘样。那绘样后写了一个“缄”字。
副将立马改拿为捧,将手中的山鹿旗举高了些,让身后的人都见了见,无怪于他,大帅亲自绘的山鹿旗出现在眼前,便是谁也驳不得的令。
不过也有一二人不服气的,说着不退的话。副将立马将手中的□□提了起来。
“山鹿营规,不从令者,战后尽诛。尔等从还是不从?”
说完副将瞥了那两个唱反调的人,见他们都低首噤声了,这才作罢,领着人往外宫退去。
-
阳光洒在了下来,在陆岐那特地磨得锃光瓦亮的银戟反着光,光反在了谢陵的脸颊靠下。
羡之来时正看着谢陵被陆岐的戟尖指着心口,他心下骤得一紧,刚要迈步进门来,就看见谢陵对他摇了摇头。
陆岐显然也在谢陵这个动作后,知道他身后有人了。
他的戟尖本抵上了谢陵的心口,他手下使了力,让那戟尖刺破了薄衫,锥在谢陵的皮肉上。他突然开口指使着谢陵:
“往后退,退上明堂。”
“陆岐,你想好了?”谢陵偏首,神情突然严肃了很多,“倘你入了明堂,这事的性质就变了。”
回答他的,是谢陵意料之中的沉默。
其实陆岐本来想好了,他想他应该按梁策的吩咐,把谢佞逼上明堂,在明堂里杀了谢佞,再将那欺名盗世的事盖在开不了口的死人身上。
而后拿这事和赵祚谈条件,让他给岐国追封,也算是给他那记忆里从未谋面过的生母一个交代。之后把山鹿营还给陆家,而他再找个远离羡之的地方,独自苟活着。
是,他想远离羡之,怕见到羡之。至于为什么怕见到,他也说不清。或许是骨子里不想让羡之看到自己这个模样,这个沾了腌心思的模样,可笑的事,明明羡之也是这样的人……
又或许,他只是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会想羡之,想问问他为何成了这般模样,想将这样沾惹了别人鲜血的羡之杀了,想那个干干净净,温温润润地站在他眼前,唤他一声“小岐儿”。
他勾了嘴角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他竟也是个抱着满腹荒唐的人。“羡之不会想看见你这样的。”谢陵看了眼他身后那个默默站着的人。
“那我不是应该等着,让他瞧瞧我这样的?”陆岐回怼道,“还可以让他看看他师父在我戟下的模样,也好让他想想当初他杀叶窥鱼时的那种滋味,那种亲手了结亲人的滋味?”
陆岐的眼里带着几分阴鸷,似乎在为他陡然生来的想法而兴奋,但手间的颤抖却泄露了他心底那点善意作祟的怯懦。
他摇了摇头,眼里露出了破绽,阴鸷的恶念和那点清明的善良在他的心底里争位。他这几日总是这样,兀自在仙凡境和五浊世上挣扎着,迷茫着。每当他觉得自己能一脚堕进万劫不复的五浊世了,偏偏那点清明又要拉他一把,将他带回明台。
可每当他要放弃坠入深渊的时候,那点仙凡地又爱生出个似夜叉的玩意儿,将他拖往五浊世。
一如现在。
谢陵在慢慢后退,羡之缓缓跟着,眉头却锁得更紧了。当初昭行僧人替他取环时,无功而返,说是让陆岐捡走了,那时他心下就生了不安,如今看来不安都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