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一口气郁结于心,无处发作,右腿又剧烈地疼起来。
其实这点疼痛还在他的忍受范围内,他的伤势比预计得稍轻一点,完全没到彻底丧失行动能力的地步,尽管把人拖过来宣誓主权这种事是不用想了,但以东施效颦之态解决一下三急尚在允许范围内。
江承眼见着顾声从楼上下来,把几份报纸递给一个女学生,笑笑地说了句不客气,直觉那礼节性的笑容都扎得他眼疼,情难自禁地“哎哟”了一声。
顾声脸上的笑瞬间一,匪夷所思地望了过来。
那声一出口江承就差点咬了舌头,这人自从小时候撒泼跟人打架打得头破血流被江知涯逮住拿鞭子一顿好抽还不许他哭之后,即便那么多年跟着野战军风里来雨里去,吃了天大的苦头也再没吭过一声,这会儿娘们唧唧的嚎一嗓子,铁血硬汉的前半生眼看寿终正寝。
顾声脸色绷了一下,总算没给他难堪,扬声问:“你怎么了?”
“我……我腿上伤口好像裂了,啊哈……”江承硬着头皮,勉强冲他笑了一下。
“要不叫杨宪过来?”顾声走了过来,面色不善地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不不不不用,”江承连连摆手,看着顾声转身要走,连忙又叫住他,“……呃,你扶我去下盥洗室……?”
顾声转过脸,神色一时有点复杂,江承被他看得心虚,正准备自我解嘲,却见顾声往前走了几步,把手伸给他:“挽着。”
江承猝不及防,目瞪口呆,这下是彻底不会自己走路了。
其实因为杨家的诊所小,大多看些小病小痛,这间阁楼还是杨宪自己拾出来读书专用的,没有多余的容人的空间,故此夜里顾声事实上就是睡在江承旁边的。
拿床褥子盖几件旧衣,就在病床旁边打地铺。
江承前几日昏迷不醒没留意,那天顾声站在帘子外换了长衫,青色的布帘映出一个清瘦板正的轮廓,紧接着外头灯一熄,本尊撩了帘子走进来,江承下意识地抹了下鼻子,哑着嗓子问:“……你干嘛?”
顾声没理他,在旁边掀起被子坐进去,明显是要睡了。
江承大脑卡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清了清嗓子才说:“哎你别睡那啊……我跟你换换,来来来你上来,我睡下边我睡下边这天多冷啊冻着了怎么办?”
顾声背对着他摇了摇头,黑发在枕头上擦出些微的声响,随后略略蜷起的身子有些放松了开来,似乎是累极睡了过去。
江承仰望着天花板等了好一会儿,窗外行车的灯光都来回扫过了十几遭,他侧过头,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光长久地落在旁边青年背对着他露出的一截颈子上,随后他屏住呼吸,确定青年已经睡着了,竭力没有让那年久失修的木板床发出吱呀的声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避着腿上的伤势半跪在年轻人的身侧。
青年双眼轻阖,疏朗的眼睫投下薄薄的一弯阴影,身体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
江承把身上披的大衣撤下来,尽可能轻地替他掖上,用目光轻缓地亲吻他略略上翘的眼角,唇齿动了动,在夜色里做了一个寂静无声的口型。
尽管与学生们厮混,顾声也始终没有忘记他的老本行,待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开始上常县的戏台子试戏。
常县也是水乡,淮水一支叫凌河的支流淌过县里正中,往四个方向汇成几个较大的湖泊,其中一个正落在县西南,人们在水边就地搭起座戏台子,半边地桩打在湖水里,半边打在河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