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眠借故打压顾声的事其实江承也知道,甚至这里头还掺着江承自己一手。
顾声底子好,论身段扮相戏腔样样都是百里挑一,还真心喜欢这行,放眼全京北真未必再找着个比他伶俐的。柳眠在此间倒未必逊于顾声,但他柳老板声名之盛、流传之广,顾声是远远及不上的。
这里头自有其门道,最要紧的一条,便是那些官宦富家子弟的追捧多寡。
顾声性子淡,不喜出挑的名声,打开始就在津州的票友们中间流传着。这倒并非说他傲慢难相与相反,顾声为人素来平和谦逊得紧,甚至带点从容镇定的风度,以至于戏院里最能哄闹的俗人脚夫们都愿意安静听他说两句话,回头逢人便说这顾老板好啊,真好,怎么好呢,不知道,就是好。
稍微有点文化的看客听说、见过,便能大概道个所以然了,以致有一阵顾声的铁杆票友里广泛流传起“可惜了顾爷这性子,若是学得他人一半钻营,怕是比柳老板早红透这半边天”的称誉。
但即便是他顾老板最资深的戏迷,若要他称赞顾声“热情随和好交往”,却也是说不出口的。
他谦和温润是伶界公认没错,但他那温和却总似隔了点什么,细微却恰到好处地把他跟旁人间隔开来,以至于更像是一种寡淡与疏离。
这种感觉在平常与来客往来攀谈之间并不分明,对多数生客而言,顾声单就站在那里勾唇笑一笑,就足够他们玩味嬉笑上一会儿的了。
只是像宋昭江承这样的戏院常客或是官宦子弟,发拜帖请了人去唱堂会。在主角们唱罢上堂屋例行公事地谢主人家赏的时候,偶然地一抬眼,隔着屋里喧嚷的人,看到顾声独自在外缘站着,半垂着眼睫淡淡地望着别处。
事实上这些都是其次,像顾声柳眠似的人物,本来就是富贵人家的玩物,贩夫走卒平头百姓也就见着了打量一下的功夫。
要想红得快,红得久,就得靠五陵年少们拿银两封赏抬举着。
顾声唱得好,长得又漂亮,床上的风光早在贵宾席的雅座上由一票红光满面的大老爷钦定过了,开始也对人示好,随口称赞这顾老板手可生得真细嫩,一边摘了指头上镶金鎏银的戒指给他套上,顺手再揩上一把油,共度良宵的邀请天天不断,言语调戏从来不少。这么着过好一阵子,顾声就跟无所觉察似的照旧唱他的戏推别人的局,生生把地税局的金局长逼得沉不住气,直接往他跟前甩了票子要包他回去。
顾声侧着身子坐在那里,挑起眼皮瞥了那几张银票一眼,手按在上头漫不经心地翻了翻。
金局长一看这有戏,一声笑还没出声,忽的眼前一花,顾声居然把三五张票子掀在了他的脸上!
金局大骂一声畜生抬手就要打,顾声却坐正了身子,冷冷地抬眼直视着他,厉声骂了一句滚!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历史差错请勿深究tvt,此文经不起考据tvt,被基友取笑说我又开始误导小孩子了(跪)
码字龟速……日更很有压力,攒存稿去也
第5章堂会
5.
那一声滚几乎拔得变了调,带着点声嘶力竭的可怖。从不见他厉色待人的老爷都吃了一惊,恨顾声胆敢跟他们当众摆脸色恨得心里出血,见人聚拢来又不好当场跟个唱戏的撕破脸皮,蹬开桌子骂声不识好歹的东西,提起屁股就走。
从此顾声门前冷落,除了真心听戏和还心存念想却不敢造次的一杆票友,有心有力抬举他的一气散了个七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