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皆一脸嫌恶,显是当这脏老头子发了失心疯,刚要抽身回包间,就听那老头突然大叫一声:“沈!……”
沈耀骤然回头。
电光火石,四目相接,老头发一声喊,凄厉异常:“沈闻昌!你别以为我认不得你!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你!你们这些吃人啖血、只知强抢民女为非作歹的狗贼!狗贼!……”
老头被当胸扎了一刀,陡然喷出一口血来,飞速赶到的警卫兵拖死狗似的把他扔出门,回头用刺刀指着探头看热闹的人:“看什么!滚回去!”
人群噤了声,慢慢散开去,外面的老头还没死透,“呵呵”的吐气声中间或重复着“我的孙女啊”“狗贼沈闻昌不得好死”。
沈耀看了下面一会儿,转身进门,却见江承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问他:“怎么了?”
“屁事没有。八成老头子逼良为娼,下手没个轻重把人弄死了,当爹的不知怎么找到我这儿来。”沈耀皱着眉,走进屋里拿杯酒一饮而尽,“那娘俩我见过,不就俩唱花鼓的么,死了就死了,闹什么事,犯得着吗?晦气!”
沈闻昌就是沈耀他爹,正经在位的关南军阀本尊,打出这片江山之后给儿子让路,剩下就干两件事,一件打桥牌,一件玩女人,玩女人还专拣着良家妇女玩,拢共了十三房姨太太。
站在江承身后的顾声面色一刹那僵了一下,本就清瘦的面颊陷出一道凹痕。
宋昭连声打圆场,把这帮人往回哄:“没事没事了啊,咱接着喝,哎哟,刚还说请顾老板唱一个,怎么说……”
江承转头去看顾声,发现顾声正冷冷地看着他。
江承一愣,脱口问:“怎么?”
顾声低声说:“……这一家人,就这么完了?”
他原本的声线极类少年,略带入耳的温润,此刻江承却从中听出了些微令人不寒而栗的阴鸷,而那种感觉一瞬即逝,旋即江承笑着靠近他身边,狎昵地揉了揉他的脖颈:“你唱你折子里的王侯将相,这津州的风云际会干你何事?快去,都等着呢。”
顾声不动,眼看着江承攥着他手臂的手骨节泛白,又要发作,年轻人忽然开了口:“明天我要回梨园。”
江承一怔,松了手哈哈大笑:“哟?还学会跟老子谈条件了?行啊,那得看你明天起不起得……”
他忽的了声。顾声就那么笔直地站在他面前,抬头冷冷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目光平静,那琉璃似的眼珠里甚至渗着点冰渣子的寒意。
江承盯着他停了一秒,呲着牙点了点头:“好!你小子够……去吧。”
他拍拍顾声的肩,把他整个人往前送了送。顾声被他推的趔趄两步,忽然一回头,江承以为他要反悔,却见他很快转过身,命人拉一把京胡开戏。
顾声不扮上唱,比那扮全了的,甚至更令人觉着惊艳。
他面相生得周正,五官似是江南少年般的清隽柔和,颦笑间一回眸,竟恍然似女子温润动人,细看却不显丝毫女气;青年约莫二十的年纪,看上去却更年少些,某种少年人独有的雌雄莫辩的美感在坤戏里描摹到了极致,跟着那跌宕悱恻的唱腔生生钉进人心里。
江承拈着酒盏,食指无声地在边缘一下跟着一下地打着拍子,茶几对面挽花踩步一丝不苟的少年身影在他的角膜上描出一个清丽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