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胜利或者活下来,对将军们而言主要是战略,对前线指挥官而言主要是眼光和战术,但对于浴血拼杀的小兵而言,运气最重要。
从古到今,身经百战、一点伤没有、活下来的小兵有的是,也许不是吕布那样的勇冠三军,没人打得过你;也许不是绿营那样的鸦片老油子,平常玩命练赛跑,看见敌人扭头就开跑;也许仅仅是因为运气好,死神离你总有那么一点。
赵影这几个兄弟掉下来的时候,屋顶上已经躺满了尸体,敌人和兄弟的,他们几个摔在这些肉盾上,才又砸进屋里,虽然浑身伤疼,但是还不至于像云梯架在乱石中的那些兄弟一样,一下就活活摔死。
这个时候,太平军收兵的信号遥遥穿进了这摇摇欲坠的土屋子,赵影和几个兄弟看了看,互相搀扶着,背对着城墙方向,撤向己方阵地,在身后,传来了城头上清军的疯狂呐喊庆祝之声。
第一天战斗,双方旗鼓相当。在鏖战一个白天后,都开始各自收兵,做饭休息,清点人数、补充建制、治疗伤兵,好像两条各自舔着自己伤口的狼,在为随后而来的更惨烈厮杀做着准备。
赵影他们因为搀扶着一个摔得吐血受伤的兄弟,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看到他们回来,围坐在篝火旁边的人群里立刻跳起来一个方头大脸的小孩,急急朝赵影跑了过来,叫道:“小猴子你也没事啊!太好了!”
赵影一看却是庄立忠,马上高兴起来,庄立忠他一样胸口画着adidas图标,也是赵阔亲自教的人,才14岁,被编进了别的队伍。
“小庄,我干掉两清妖啊!还差点刺死个清妖头目!”小猴子赵影炫耀的叫了起来,接着打量了一样庄立忠,立刻问道:“你干了几个?啊,你脑门怎么了?”
摸着脑门上一那巨大的青包,庄立忠很晦气吐了口唾沫,说道:“下午我被派着在云梯下打火枪,还没点火呢,妈的,就被清妖扔的不知什么东西砸晕了。醒过来不知啥时候了,打一下午,好像没打中谁……”
“你枪法不行!我跪在屋顶上,一枪一个!打完火药,又爬上去刺清妖!哈哈!”扶着受伤的兄弟,赵影眉飞色舞。
“哦,怪不得,你在屋顶上离他们近啊!我可是在平地上跟着。”庄立忠气呼呼的给自己找借口。
他们的卒长看着这两个家伙谈起来没完了,浑然忘了扶着的那个大哥嘴角有气无力的不停流血,走过来交代了活:“你们两个小‘先生’别扯了,赶紧送老王去伤兵营那里看看郎中。”
他不敢对这群小孩太颐指气使,说的很客气。
一是因为,历史上,这本来就是太平军的传统,太平军内部对童子军本就客气。
在中国古代一直到清末,被带到jūn_duì中的小男孩的命运往往悲惨,小时候做劳役,大了当士兵卖命,还因为中国一直有好男风的习俗,往往被长官或者其他老兵欺负,乃至做**。
但太平天国的“上帝造人,人人都是兄弟姐妹”这宗教性确实起了点作用,对小孩好像自己的小弟一样,比较好和友善。
其次因为小孩手眼灵活,适合做长官的侍童,很多小孩可能会成为领导的长随,也属于鸡犬升天了,其他老兵也得尊重着点。
最后,和其他jūn_duì把小孩做劳役不同,太平天国小孩一样打仗,比如著名的陈玉成,是和成年人做一样危险工作的,而且因为思想单纯、没有家庭等负担、信仰坚定,战斗勇敢,因此自然得到成年人的尊敬和平等对待。
第二点,则是赵阔亲自赋予这“轻茅团”的高地位,他可是让绑架来的秀才们教这群小子识字的,并亲自给他们讲“地理知识”,这群小孩身上带着他的文化种子,如果在军中不得到尊重,怎么借着他们的口把一些宗教和地理常识朝军中渗透和普及;而且很重要的,他既然投入不少心血,不会仅仅让他们当个散播者那么简单,过几年,这群小孩长大后,他打算用来做军官的,这肯定都是他的心腹——前提是他没有跑出远东去,这后者是他为了最坏情况的准备。
所以他下令,参加轻茅团的小孩,全军伍长以下的低层士兵全部都要叫“先生”。
他是太平天国王朝上层的贤者,他的学生自然都是“先生”,但这是个敬称,类似于军衔的荣誉,没有实权。这群小孩是被打入各个jūn_duì,当小兵用。
这命令执行的没啥阻力,第一太平天国本来就尊重小孩,第二,符合当时社会阶层分级和道德认识。人家是贤者自己教的,加上几十个私塾先生教认字,这群小孩未来都是会识字的,相对于那些文盲老农民,识字的几乎等于儒家的精英阶层,不由自主的就有敬意。别说他们都十几岁了,可以娶媳妇了,就算是九岁小孩识字,你文盲老农民叫先生也很自然,田租地契找不到人读,一样还得求人家9岁小孩给念呢;第三,没有侵害任何人利益,这群识字小孩一样要去打仗拼刀,不会因为识字就对打了几年仗杀过几百清妖的老兵有颐指气使的权力,只是个敬称而已。
“‘先生’这个称呼也是个火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嘛。”问了朱清正,知道下面将士对小先生们没什么不满的地方,赵阔得意吃了口水煮鱼,冷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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