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都不要他这种户口不在当地的小孩。安爸安妈为了这事常常夜不安寝,是后来有了子弟校,他才勉强有了书读。也是他运气好,他刚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子弟校就被取缔了。
现在想起来这些事,只觉得恍若隔世。
小时候受的种种磋磨,是安康一开始认识这个世界的基石,他一度以为人生就是这样子的,大家都在不断的挣扎、流离。但进入高中之后遇见的许多同学,补完整了安康的整个世界,他从那个时候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他这样的人,而他的努力或许可以改变他现在拥有的这个世界。
这是安康更努力地读书的因由,他想通过自己的能力帮上母亲的忙。
连安康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艰难困苦带给他的是看待这个世界时更多的温柔与宽容。
现在看着这小院,他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外出打工还没什么病,母亲在家里照顾她,也做些清省的工作,他那会已经会帮些忙,但总的来说,依旧是无忧无虑的。
想着想着,安康又露出了一个笑,牵起了脸颊上的一只梨涡。
郑斐和看到了安康的放松,觉得自己带他来这个地方的决定没错。
他之前还是看了安康的资料。资料上的时间表对安康的经历几乎都是一笔带过,类似于某年某月至某年某月在某某学校就读或者获得某某荣誉之类的。但不知为什么,郑斐和更多地感受到是安康的努力和不易:这个人真的非常认真地在生活。
这个小院本是他外婆生前常来的地方。外面就有地。
他外婆在世时,总喜欢自己侍弄那些作物,到了成熟的时候再自己割,完了亲手烹调将它放上餐桌。那个时候,他外婆对着最不喜欢下地的他最常说的话就是“大家根往上刨个几代,谁离开过泥巴,你倒好,点土星不沾,上天了都”。
看着安康笑,郑斐和觉得现在自己有那么点着地的感觉了,索性自己也笑。
安康听见郑斐和的笑声,转头来看,郑斐和一点没敛,笑的越大声了,似乎还惊起了远处的几只飞鸟。
安康这些天已经渐渐接受了父亲离世的事实。
他发现,只要不刻意去想安爸不在的这个事,自己就不会难过。说不上是自欺欺人。只是不去刻意地提醒自己,有时候就会忘记这个人已经离开,仿佛他还在那里等着你回去。
没有分离,自然没有苦涩与难以释怀。
现在也是这样,安康看着郑斐和的笑,忽然觉得也许自己现在回到小时候的那个院子,一打开院门,就能看见从未离开的安爸安妈。他爸爸在休息,他妈妈在编花样,他进去,两个人说不定还会责备他淘气。
一切都没有被时光改变。
他的爸爸妈妈,永远住在那里。
安康笑得更开了。
两个人就这么对着笑了一段时间,好像终于打扰到了小院的主人,小院的门开了,走出来的一位妇人,妇人看见郑斐和眼睛就是一亮,忙着招手:“斐和你来了呀!”
郑斐和看着安康没那么愁苦了,是打心眼里开心,这会眯起眼睛,揽住安康的肩膀,开开心心地跟妇人介绍:“姨,这是我朋友。我带他来这边玩一天,今晚还有空房间吗?”
被叫做“姨”的妇人很快迎了上来,听见这话,眉头有些皱起来,双手在围裙上搓了搓:“嘿,你小子来的真是不巧!昨天房间才被订了,你也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现在就剩下一间了。你看?”
本来胸有成竹的郑斐和习惯性地摸了摸后脖颈,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安康。
看着郑斐和不好意思的标志性动作,安康愣了愣:“没关系,我可以睡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