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离跟在楚天易后面,身后的门被轻轻合上,殿内烛火伴着明珠的暗光,一片昏黄之色。坐在案前的男人认真在批改着手里的折子,没有立马就抬眼看他们。
“皇兄未太不近人情了吧……”楚天易眉眼含笑地盯着一身明黄色皇服的天子。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可见他紧抿的唇线,听见戏谑之声,凌厉之色从天子眼底一闪而过,随即慢慢悠悠地抬起眼眸。
细长的手指仍旧夹着粗细匀称的狼毫,刚蘸取的墨在寂静的宫殿里“吧嗒”一声滴落在铺陈在案上的折子上,被略显粗糙的纸面吸之后,成了一朵形状诡异的花……
这一秒被拉得有些长,天子的脸上只露出些微震惊,等归置了手中的东西,才站起来朝容离走过来。
双唇轻微张合:“有劳景王。”
“皇兄客气。”楚天易起折扇,行为言语都极为规矩:“那么臣弟先告退,就不打扰你们父子相聚了。”
思政殿在皇宫的一角,本就幽静。殿中的香炉里有几缕安神香飘散在空气中,有些许浓重,容离微不可察的皱眉。楚天易已经离开,楚君庸没再压制自己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在容离面前蹲下身子。
迎上容离琉璃般明澈的眸子,原本端着的架子消失无形。眼前是自己四年多未见的亲子,不是那些需要面对尔虞我诈的时候,所以一股脑的羞愧、悲戚中又夹杂着欣慰和欢喜汹涌而至,但是楚君庸其人极其克制,没有在声音中泄露出一丝颤抖。
“……沉儿……”
鹰隼一样锐的眼睛,此刻有复杂难明的情绪翻江倒海般地叫嚣着,终究难以平静下来。
容离一瞬不瞬地看了一会儿,半晌才垂下眼眸。心里头想着:我心头那星点亲情很久前就磨光殆尽,如今给不了你什么温热的回应了。
“喵……”外面一声猫的呜咽声,容离眉头跳了一下,某只猫还在外面等着自己,所以有些话还得长话短说。
从袖中拿出那只苍翠的玉锁,至于掌心。“这是你的东西,还是交由你最为妥当。”毕竟周如是已经不在了,留个念想也好,也算是他给周如是争取的绵薄之情,希望他此生都要记住她。
楚君庸见他眉色淡然,话语和眼神看着自己,仿若局外人,心中闪露一丝慌张和震惊。饶是先前楚惜在给他的信笺上说过,他也觉得难以置信……他的沉静完全超乎他所想!
“还有”容离见他有些哑然,又听见外面的猫叫声,见他神色恍惚一时间也顾不上过渡些什么安慰的话来,又接着道:“长明宫和楚天易暗中联合,偷取了不少百年陈尸拿去炼制。这些陈尸不惧光不惧刀剑,能闻人息。一旦被咬,或被吸进血液而亡,或者成为和它一样的行尸走肉,但是惧光,唯有斩其首级才能致命!而那些活尸也会咬人,继而再感染更多的人……”
到时候世道会怎样,不言而喻。
楚君庸听罢神色一凛,眉心不觉已经横亘一条幽深的沟壑。虽然身居庙堂之高,尤其是如今形式紧张,发生在鄞县的活尸他怎么会不知!但是百年陈尸一事却无从知晓。
而如今这些都由眼前这个才四岁多的孩童口中得知,除了忧愁,更多的还有涩然,哑着嗓子问:“你究竟是谁?”
容离诚实道:“姓周名沉,本以守护人道为责。”说完不顾他的反应,转身出门。
他自觉这句话多半是实话,若是从一开始就安心本分地做他的参天神木,他也不至于连着两次因为鬼将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