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看向身后,狄冬青仍被困在陷阱中,周遭的地面上,泛着斑斑驳驳的细光,如漫天星野一般散开。他知道那是淬了毒的银钉,是卓英怜珍贵的藏之一。寻常人若是陷入这样一张致命的阵,别说是弄剑,就连行走都举步维艰。
麒麟剑犹如困兽,被卓英怜的妖弦耍弄得疲力竭。
在这场酣战中,她已将浑身解数用尽。
或许她也在冥冥中感到,这将是她最后的一战。
她向天星递去一个催促的眼神。
天星的面前再无阻拦,朝阳还在东方的层云中跳动,在他的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他踱到祠堂门外,俯下身,拾起地上的东西。
是方才滚落的礼器。
他将双手放在两只鼎耳上,同时拢五指。
尚且稚嫩的手掌抵上冰冷的纹路,手指不由得微微颤抖。
那是夔龙之纹,镌刻在方鼎上,细腻而灵动,深处的沟壑极深极黯淡,仿佛将千万年的光阴流转蕴纳在其中。
纹路中注入少年的体温,好似在炉槽中注入了火。
狄冬青在远处紧密注视着祠堂前的情形。越过刀光剑影,他看到空无一物的方鼎底部,凭空生出某种东西浮起,像是雾气,但又更加殷实,像是泥浆,但又更加轻盈。它不似世间任何物事,难以名状,但却瑰丽磅礴,仿佛从日月之中初升的一片洞天。
狄冬青竟看得呆了。
一阵风拂过,它化作成千上万的颗粒,钻入少年的指甲,顺着肌肤的纹路向上攀爬,好似图腾一般,镌刻在年轻稚嫩的手臂上。
云层从四面八方聚拢,翻涌着在这深宅废院上空盘踞。初生的朝阳好似孱弱的雏鸟,尚未来得及扇动翅膀,便被浓郁的黑暗吞噬。
就连脚下坚实的地面也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所撼动,落叶剧烈震颤,犹如成千上万归巢的蚂蚁,向少年人的脚边堆积。
天星瘦弱的身躯晃了晃,才勉强站定,便被臂上的重量压得喘不过气。
“好沉!好沉啊……!!”
小小的方鼎变得重若千钧,他终于支撑不住,弯曲双膝跪倒在地上。
沉寂的夔龙纹饮满了生命,表面的泥土剥落,沟壑深处渐渐浮起鲜血一样的色泽。
“好烫,好疼……”
天星从口中发出哀乎,几乎要放开五指。然而,卓英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别松手,你若松手,我们的大业便要前功尽弃,死在你手下的族人,还如何能够瞑目。”
“住口!”狄冬青喝止她,“不论你们有什么企图,他还只是个小孩子。”
卓英怜并未反驳,只是将目光投向天星,眼中甚至带着几分羡意。
“相信我,我恨不得亲自上阵代替他。只可惜我的资质不够,他才是教主钦定移魂的人选。”
移魂。
漆黑的影子不断从方鼎中涌出,几乎要将天星的身躯吞没。那是从上古时遗留在神州大地的磅礴灵力,它将要以这个小小的生灵作为凭依,再度苏醒。
幽荧元神。
不同的是,这一次,息壤将赋予它不朽的凡躯,使他彻底摆脱生死的枷锁。
这便是魔教寻求息壤的目的。
卓英怜不再与狄冬青缠斗,她将手中的兵刃抛却,语气出奇的平静:“你现在就算杀了我也无妨,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已没有留恋。”
“你……”麒麟剑已抵上她的喉咙,只要轻轻一抹,便能够抹断那细瘦的脖颈。
剑却终究没有落下。
卓英怜转过头,望着那持剑的青年人:“狄少侠,你还真是善良,可惜你知不知道,我们每个人在这世上的位置都是注定的,就像你一定会回到这片家破人亡之地,而我一定会败给你,不过,我们之中没有胜者,你我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