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玉桐一怔,下一刻,便感到脚下的土地震颤不止。
沙尘之外传来一声高喝,是宋骧的副将在下令:“敌人使诈,致师到此为止,诸将听令,即刻冲锋!”
原来那震颤,便是上万兵马推进阵前的声音。
紧接着,她便听到背后传来柏云峰的喊声:“快救皇子!”
他的吼声被一阵号角所淹没。
号角低沉而缓重,好似巨人的呜咽。看不见的巨人伏在江边,唱响一曲哀歌,悲恸的声音钻入她的耳朵,如重锤一般捶打她的心口。
饶是她豁出性命,耗尽力气,赢下一场生死较量,却仍旧不能够结束流血,挽回死亡。
她的指缝仍有血丝在淌,握剑的五指不住发抖。
宋骧再一次提起重剑。
半刻的失神,已将她的优势消磨殆尽,她在尘沙中慌忙应对,被对方的疾攻逼得节节后退。乌黑的剑刃已凌于头顶,高高落下。
“大哥当心!”一根羽箭擦过她的耳朵,径直击向宋骧的肩膀。后者匆忙勒马闪避。而熟悉的背影已挡在她的身前。
“云峰!”她发出惊讶的呼声。
“快退后。”柏云峰急急地叮嘱道,扬手在她的马背上落鞭。
鞭声清脆,骏马终于和她一样回过神来,纵蹄飞奔,从一片烟尘中逃离。
柏云峰赶了几步,与她并驾齐驱,两人一齐后退。
周遭已尘嚣四起,双方的前锋正在,羽箭不住地从头顶飞驰而过,宛如流星划过天际。
“云峰,你受伤了?”她瞧见对方肩上的血痕,那一定是方才与自己错身的时刻,被宋骧的重剑伤到的。
“不打紧。”柏云峰咬着牙道,“我明明看到你取胜了,宋骧那厮竟中途使诈,何等卑鄙无耻。”
姒玉桐沉默了片刻,发出一声低叹:“是我太过天真。”
箭落如雨,却在刺穿体肤时化作浓稠的血,兵戈撞击的冰冷钝响和热烈的嘶喊声交织在一起。欢呼伴随着哀号,荣耀紧贴着死亡,如此南辕北辙的物事,竟在战场上一并诞生,又一并走向消亡。
姒玉桐喃喃道:“这曾是我最熟悉的声音。”
北疆的战场,昏黄的天日,伤者的痛吟,死者的惨相……沉痛的记忆重新涌回她的眼前,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深吸了一口气,折返回令旗之下,她的周遭都是忠实的兵士,只要令旗不倒,便会一直为她而冲锋,直到殒命的时刻。
令旗何其重。
现在,令旗正擎在柏秀川手中。柏云峰在弟弟身旁勒马,迫不及待地问道:“秀川,情形如何?”
柏秀川的神色紧张,就连说话声都比平时更哑了一些:“在如计划抵挡攻势,不过地势之优全被对方占去,很难找到突破口。”
山口狭窄,宋骧的队伍状如瓶塞,将去路牢牢堵住,前锋筑起高而宽的盾牌,令柏府的骑兵无从施展。而在盾牌起的间歇,便有后排的步兵冲锋上前,潮水似的涌出,掠阵过后,盾兵也随之向前推进,再一次形成坚固的庇护,如此动静交替,周而往复,缓慢但稳健地向前方推进,挤压着敌人的立足之地。
这阵法几乎毫无破绽,唯有两翼并无防御,然而两翼皆是荒山,陡峭的山势是最好的掩护。
“我明白,”柏云峰低头沉吟,往后便是百尺深渊,已无退路,他与姒玉桐交换了一个眼神,道,“我们还留有杀手锏。”
柏秀川问:“要放讯号么?”
柏云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