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冬青垂下视线,苦笑道:“无妨,反正我们本来也不属于这里。”
卢正秋又问:“那么接下来你想去哪儿?从此处继续往西,可以到达岭南一带,那里的村落依山傍海,也是好地方。”
卢冬青却摇头道:“我不想再躲了,我想去母亲的家乡。”
“羽山?”
“羽山。”
“为什么是羽山?”
卢冬青举起盛放扶摇清风的药瓶:“这瓷瓶上的红釉色泽鲜见,似是混了一种特殊的湿土,在我的印象里,从前家中也有过一只类似的瓷盒,是娘亲从羽山家乡带来的。”
卢正秋挑眉道:“你打算追查扶摇清风?”
“是。”
“为何要铤而走险?”
“因为我是狄家的儿子,总有一天,我要为我的爹娘洗冤。”
“你的爹娘背后有整个武林支撑,仍然输得一败涂地,如今的江湖,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那么便让它回到当初的模样。”
冬青的话语简短,却说得铿锵有力。
九年过去,他的个头变得高大,性情变得内敛,可他的心却从来都没有变过。
卢正秋瞧着他,心头竟涌上一丝难以言说的寂寥。
一个久远的声音从记忆深处发芽,在他耳畔呢喃。
“就像是秋天里的芦苇,飘到哪里便在哪里生根,岂不是很好。”
这些话语是比寒毒更加深重的桎梏,他未曾说出口,因为他是冬青的师父,不论是寂寥还是犹疑,都不是师父该有的心绪。
所以他很快将那片刻的动摇掩藏起来,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点头道:“那么便去羽山吧。”
最后一只木箱也烧完了,火堆里只剩下残留的火星。
月色朗澈,是时候出发了。
第18章道阻且长(一)
从三坪村到羽山,路途有千里之遥,就算是快马也要跑上十数天。一路上山峦相接,层层叠叠,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两匹瘦马在官道旁停下。
这年头骑马出行的人不多了,商队的货品大都以马车押运,商人缩在车里,像是乌龟缩进厚壳。单独骑马的大都是兵士,身上披着厚厚的锁甲,随着马蹄声叮当作响。
可这两匹瘦马的背上,却是两个衣衫朴素的寻常人一个中年男子,一席黑衣,又瘦又高,面色略带疲惫,披肩的发丝中夹着些许斑白。一个年轻男孩,身披青衫,背梳马尾,额上系着一根白色的束发带。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在道旁一处露天的茶铺里坐下喝茶。
茶铺也冷清,一天到头都开不了几回张,掌柜的瞧见两个陌生面孔,好奇道:“二位这是要去哪儿啊?”
中年男子勾起嘴角,在身边的青年肩上拍了拍:“带我的小徒弟回家省亲。”
“省亲?年关还有几个月呢?”
“这孩子三天两头嚷嚷着要见弟妹,拦也拦不住。”
“哦?”掌柜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又投向不远处低头吃草的马匹,“怎么不坐个马车,还能省些力气。”
“可不是么,”男子点头称是,“本来我也这么说,可徒弟性子调皮得很,打小没出过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