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寿材都是一早就备下了的,尽管没有人来凭吊,其他一应事情,都如预想中的进行着。唐峥唐嵘不在,贾夫人和清婉便顶了上去,小敛,燃香,焚纸,守灵。也正因为出了事,这一应丧仪,都已经能省则省,能减都减了。大约郑老夫人在天有灵,也不会怪罪于她们的。
终于到了该出殡的那一天了。
也就是在这一天,越国公府迎来了最终的判决。
唐嵘及其子唐清忠,因庸碌无为,且有受贿敛财,家产没入官中,唐嵘被判秋后问斩,唐清忠被发配流放西北荒蛮之地,当日一个就被押解入狱,一个当即启程,甚至没来得及和唐家人再见一面。至于次子唐清正,说是圣上念其年轻,未经事,只叫贬为庶人,终身不得科举仕途。越国公府女眷,皆没入掖庭宫为奴。其余奴仆,拉去市口,再行发卖。至于唐家外嫁女,圣上仁慈,不行问罪,只令其所生子女,同样终身不得科举仕途。
在外人看来,对于一个已经背负上谋逆之罪的犯官之家,这一处决,已是天子宽宏至极。
来给这众唐家女眷宣旨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太监。他看着这些披麻戴孝的女人们跪在院中的地上,安安静静地听他宣完了旨。他等待着想象中的嚎哭,晕倒,甚至是疯癫,可是这些女人们,都叫他失望了。她们没有哭,没有晕,没有疯,她们只是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口呼“谢主隆恩”,好像那不是罪惩,而是恩赏一般。然后她们彼此搀扶着站了起来,再次回去那堂屋里,守在那灵前。
有一同前来的宫人过来捣了捣他的胳膊,小声道:“该入宫了,误了时辰可不好。”他当然知道,可他看着那一屋子的女人,平白的,心生畏惧。
还是有人上去说了。
出来答话的,是越国公府的二小姐,唐清婉,他曾在宫中远远地瞧见过她一次,那时候她粉妆玉容,对于见惯了六宫粉黛的他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惊艳。可今天,他才真真切切领会到了,老人家常说的,要想俏一身孝,是个怎么样的神态了。他看着她从从容容地走到了自己的跟前来,再从从容容地行礼,最后从从容容地开口道:“这位大人,我家老夫人尚未下葬,且容我们送灵进城外永安寺,再行入宫。”
他想她大概是知道的,她说的这些话,其实没有一样是行得通的。可她还是热切地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等待着,让他去熄灭她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他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开口道:“这个,我,奴才做不得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改口,这让他瞬间就没了底气。“再者依着圣谕,府上老夫人的灵柩,怕是,怕是只能送去城外乱葬岗。”他还是鼓足了勇气,说出了这句话,可他还是不敢看她。
就在他微微撇开头,等待着后话的时候,他听见堂上一阵惊呼,再就是丫鬟们哭着喊着道:“二夫人。”他看了过去,敞开的大门内,那位越国公府的二夫人,正被丫鬟婆子们围着,他看不清那是怎么了,他以为那位贵夫人不过就是晕了过去。终于晕了一个,他这样想着。
“小姐。”一个丫鬟哭着出来了,还未走到这位唐小姐跟前,便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二夫人,二夫人她自尽了。”
他一时懵了。等反应过来,那位唐家小姐,早已经奔了进去,他于是也跟了进去。只见那位唐二夫人,被一个丫鬟抱在了怀里,奄奄一息。而她的心口处,只露出了匕首把柄。
“婉儿……”她这样叫着跪倒在她身前的女孩儿,伸出了手,像是拽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
“婶娘,我在这儿。”他站在这位唐小姐的身后,他看不见她的脸,但他知道,她约莫是流泪了。
那位唐二夫人喘着气,半天才说道:“我怕老太太在路上寂寞,我先下去陪她老人家走一遭。”她凄凄地笑着,“等过了秋天,你叔叔也就下来了,有我在下面等着他,他大约也就不怕了。”
“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