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庭东方才站过的地方,看向他方才看过的风景。
“谢了荼蘼春事休。”她脑子里蓦然就冒出了这句词来,抬头望向天际,半轮明月,月明似水。
梨烟便是这一日进来越国公府的。她原本是安州顾家的家生子,自幼在顾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后来嫁到越国公府的小姐和姑爷带着一家子前来安州赴任,因见自己的外孙女身边伺候的人不够,一时又寻不到合适的,顾老夫人便将她同另一个丫鬟派到了两位表小姐身边。几年后唐家返京,她原本是要跟着来的,因家中之事,暂时耽搁,留在了安州,如今事了,便依旧随了四老爷的船,进京来伺候她的小姐。
一年多未见,此刻站在这间陌生却又有着她熟悉摆设的堂屋里,梨烟只觉得自己有点紧张起来了。昨日她初进来时,院子里都是她不认识的婆子丫鬟,直到兰心锦心从廊上迎了下来,她一颗忐忑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她们彼此拉了手,忍不住都掉了几滴眼泪,好不容易止住了,待问到小姐如何,兰心锦心都只住了口,彼此看了一眼,只道,姑娘今儿多吃了点酒,早已歇下了,但嘱咐了她们,叫好生照料于你,今晚只管安歇,明日再见也不迟。梨烟也就罢了,由着兰心自去安排。
而此刻她就站在了离卧房一门之隔的地方,她的小姐,就在里头洗漱。她能清楚地听见三小姐被人从床上揪起来的不满抱怨声,神气十足,那是她许久都未听到的了。现在再听见,她禁不住嘴角上扬。
这时一个看着就很活泼的小丫鬟从里头出来了,她对着梨烟粲然一笑,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来,道:“梨烟姐姐,姑娘让你进去呢。”
梨烟赶紧理了理衣裳,随着这个她记得是叫蓁蓁的小丫头进去。卧房里很宽敞,当中地上一张黄花梨黑漆圆桌,当窗一张卧榻,一张小书案,正对着窗户的一面墙,满满的一架书,书架前又是一张大案,上面笔墨纸砚,样样齐全。多宝格将床和这外面隔了开来,从那垂珠帘拱门进去,又是一张屏风,绕过屏风,方见大床,床脚处又是一张小床,那是给上夜的丫鬟们用的。
清婉此时就坐在南面窗子下的妆台前,她眼瞧着梨烟进来了,顿时鼻子一酸,起身道:“你这丫头,可算是上来了。”
“姑娘。”梨烟也忍着哭意,跪下磕头道,“梨烟给姑娘请安了。”
“快起来。”清婉道,早有兰心锦心上去扶了她起来。
清婉伸了手,示意她过去,然后拉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方笑道:“倒是胖了些。”
“姑娘却是瘦了。”梨烟抬手抹了下眼角,道,“姑娘怎的瘦了这许多?”
清婉笑而不语,却见清婵从一旁蹿了出来,拉过梨烟,笑道:“好丫头,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三姑娘还好意思说呢。”梨烟见了清婵,也不由得就笑了,“昨儿我来,到处都没见着三姑娘你,一会儿说去这里了,一会儿说去那里了,总见不到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到处溜达,一刻也不肯安生。”
“得得得,”清婵松了手,作势要推她出去,嘴里说道,“有她们成日家说我就够了,如今又添个你,我可受不住,你还是赶紧回去安州吧。”
梨烟笑道:“那可不成,我走不走,自有我们姑娘定夺,三姑娘你可说不动的。”
清婵撇撇嘴,道:“哟,这才进来头一天,就我们姑娘我们姑娘的了,怕谁不知道,你有这位小姐撑腰似的?”她说着,掰过清婉的肩来,要她好好看看。
清婉正点着盒胭脂,被她这一拽,干脆伸手就在清婵脸上涂了一下,道:“也给你点颜色瞧瞧。”
清婵手忙脚乱地就要找帕子来擦拭,一边找还一边抱怨道:“我最不喜欢涂脂抹粉的了。”惹得众人都笑了。
兰心对也在笑着的梨烟道:“来,你一年也未给姑娘梳过头了,从今儿起,也该试着重新服侍起来了。”说着就将梳子塞进了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