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令是皇帝的秘书长,份量自然不比其他的朝臣,刘宏虽然懒惰,但是也知道卢植素来持重,没有重要的事情,不会轻易前来求见的。何况卢植是自己儿子的老师,此时儿子就在旁边,自己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最主要的是,此刻虽然自己谈性正浓,不想被人打断,但毕竟不是花前月下,与美人同乐,没有半点接见外臣的心思的时候,因此,顺带召见下卢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卢植进了大殿,拜见过刘宏之后,将外郡有吏民入京上告申冤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将手中的奏疏举过头顶,道:“消息传出后,朝野震动,司徒袁隗等大臣,皆上疏进谏。兹事体大,臣不敢怠慢,故而特来将奏疏呈递给陛下,请陛下定夺。”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位中常侍立刻变了脸色。刘宏眉头微皱,知道又有烦心事找上门了。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先把几封奏疏一一翻看一遍。
看完了王允的奏疏,刘宏无奈的笑道:“这个王子师,脾气还是那么的刚直。”
再看过袁隗、杨赐的奏疏,刘宏点点头道:“袁、杨二卿,说话倒还公允,到底是老成持重之臣。”
等看完陈耽的奏疏后,刘宏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他气冲冲的掷下奏疏,怒道:“这个陈耽,真以为我不敢杀他吗?”
张让等人听到刘宏这般说,心中大喜,连忙跪下干嚎起来:“陛下,老奴等人一心侍奉陛下,只知道尽心尽力,任劳任怨,外郡发生的事情,老奴如何会知晓!还望陛下明察,还老奴等人一个清白!”
刘宏正欲发作,命人收捕陈耽,但是看到还有一份奏疏没看,便勉强抑制住怒气,将奏疏展开,细细阅读起来。
看了这封奏疏,刘宏的脸色居然慢慢回转了起来,最后,一脸的怒意竟然化作了哀怜,他长叹一声,道:“这事儿下面的官员确实办得不好,白白冤屈了这么多人,唉,也真是无辜、可怜啊。”
几位常侍听到刘宏的感叹,心道不妙,正想进几句谗言,却听刘宏道:“阿弁,这封奏疏,你猜猜是何人所作?”
刘照道:“看父皇的神情,儿臣斗胆一猜,或许是儿臣的郎中令曹操所作。”
刘宏讶然,道:“你是怎么推断出的?”
刘照道:“几天前,曹卿曾经拿过一封奏疏来给儿臣看过,说得就是外郡官吏蒙冤之事。儿臣当时也深感其言辞恳切,感人肺腑。也正是因为这封奏疏,儿臣才动了多读一些辞赋的念头,因此命人找来父皇所作的《羲皇篇》来赏读,然后遇到了不少不解之处,这才专程来向父皇求教的。今日父皇对这封奏疏,如此的感慨,儿臣猜想,如果曹卿已经将奏疏呈递上来,那么应该就是父皇手中的这封了。”
刘宏点点头,道:“不错,曹孟德这篇奏疏,写得确实感人。更难得他明是非,知事理,不故作姿态,以攻讦朝廷大臣邀取清名,难得啊,不愧是季兴公的后人。”
略顿了一顿,刘宏又问道:“既然你已经听曹孟德说过此事,那依你之见,这事该如何处置?”
正题来了!刘照清了清嗓子,肃容答道:“依儿臣之见,民间的流言,本就是泥沙具下,真假难辨,若是以此为依据来查举官员,似有不妥。许、张二公,听到有流言攻讦诸常侍的子弟宾客,出于持重谨慎的心理,将事情压下,乃是老成谋国之举,无可厚非。要怪就怪底下的一些官员,为了邀功,胡乱诬陷清白官员入罪,致使吏民蒙冤,大臣蒙羞,应当予以彻查、严惩。”
刘宏听了,道:“看来是我当初太过轻率了。”
爹啊,千错万错谁敢指认是你错了啊,刘照忙道:“父皇身在宫禁,心系黎民,天下万民,莫不感念父皇的恩德。昔日武帝设乐府,收集民间歌谣,正是想以此了解民间疾苦,父皇能多听到一点民间的风评,本是极好的,不过是下面有些酷吏乘机兴风作浪罢了。”
刘宏听了,十分受用,旁边的张让等人,也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只有卢植,望着刘照,一脸复杂的神情,莫能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