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欺负我的人骂到不敢回手。她是唯一不嫌弃我没有父母的人。从十五岁的时候,爸爸妈妈被银行绑匪撕票开始,再也没有人那样对待过我。
我低着头,刘海垂下来,我要很努力才能不哭泣出声。
因为如果哭了,会被那群根本不在意我的人嫌弃太过软弱。我扯了一下嘴角,告诉自己:既然你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就不要后悔。我抬起头,继续打字,一个个读着拼音,很会文档扫下去半页。
……没有关系的,这种程度的事情,我还扛得住。
不知是不是因为赌气,我以超过常人的速度完成了报告,本来要关上,却突然想起经理的吩咐。我只好将报告打印出来,装进文件夹,然后拿去给经理看。因为是午后,所以有不少人在摸鱼,我拿着文件,尽可能摆正自己的视线,不去偷看他们的手机屏。
我知道的,不看就好了,不看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我穿过长长的走廊,然后推开经理办公室的门。门推开发出了极微弱的声音,经理是个中年女子,妆容却一丝不苟,眼角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像是永远不会笑。电脑屏幕的光映上她的脸,但看不见电脑里有什么。
我简短地叙述完关于报告的事情,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却忽然看见经理托了一下眼睛,寒光闪烁进她的眼睛。
“说完了?”她问。
我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我低着头,所以很轻易就能看见自己的装束。我穿着普通的套装,黑白颜色,没戴眼镜。我看不出哪里不对,但对不对不是由我来说的。
“工作倒是没什么问题……”她拉长了音节,放轻的声音像是在叹气。“但最近有些传言,你知道是什么吧?”
经理没有绕弯,她也不需要绕弯。
我下意识退后一步,想要拉远彼此的距离。但办公室只有那么大,我一下子就碰到了身后玻璃柜的扣环,发出轻微金属与玻璃的碰撞声,一下子让场面变得很尴尬。
我轻轻应了一声。
我没说话,因为说不出来。
“你还很年轻,以前表现也不错。我本来挺看好你的,所以才将你带过去。”经理说。
我只抓住了一个单词:以前。
是啊,已经是以前的事了。
“你们这些小年轻的事,我以前也经历过。只是和同事相处不来而已,”她露出一个干巴巴的,一看就知道是在敷衍的笑。“我不是说你做得不好,我相信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经理一直是个严苛的人,只有一件事会让她变得温柔。
我看着她。
我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可是我也知道,我反抗不了。我轻声道:“你说得对。”
“但是,还不够好。”这就是最后一句话了吧。她不会说更多的话了,我知道。因为对于我,不需要。我都知道的,我一直知道的。
我努力抑制自己的眼泪,只是这样已经耗光了我所有的力气。
经理还在徐徐说着:“本来我手里有一个项目,是要交给你的……但现在看来,只能交给别人了。”她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报告,房间里的灯亮晃晃的,是那种能将脏污和阴私都明明白白地照出来的光。
灯光落在经理脸上,她眯起眼睛时会有抬头纹,脂粉凝于其上,像是黑板上笔画中的粉笔灰。画得好的妆容是白板上的马克笔,画不好就是黑板上的粉笔。门口离我只有一点点距离,但我走不了。
话说完了。
“我先将你调去另一个部门,让你适应一下环境。”她的话和面容都是冰冷的,不带丝毫温度,像是一块被冷藏了的铁。“希望以后还能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