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庄文平静地思忖着,内心并没有因为亲妹和侄儿的死去而感到特别哀伤他对自己那同父异母的四妹谈不上什么深厚的情谊,在林素云与叶海涛有交集之前,他甚至一年到头都瞧不见自己这亲妹妹一眼。
再者,现在这个时节,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死个人太容易了。
林庄文抬了抬眼镜,凑过去把叶海涛枯枝一般的手臂放入毯子里他看这四下无人,叶海涛又睡得不省人事,那只手便在叶海涛的掌心处多做逗留。林庄文握了一阵,凄凄然地只感觉到冰凉的骨感,他不要升出一股自责感来,心悸地喃喃道:“阿海,你究竟吃了多少苦……”
林庄文这人看似温润,事实上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物。他长期受到了自己那政治家父亲的黑心教导,原就是表面道貌岸然,内里腐朽的凡夫俗子。他对自己唯一的胞妹尚且如此冷情,对其他人更是不言而喻。
然而,他把人生之中唯一的一抹阳光,全都献给了一个人了。
他在这一夜看着叶海涛,心中升起无数个念头,一会儿欢喜得挑起眉来、一会儿想起了什么又忧愁得蹙起眉头。而这百来个复杂的思绪,最后都归纳成了一种没有来的窃喜尽管他的表情依旧是几十年如一日,除了温润之外,什么变化也瞧不出来。
煤油灯啪嗒地熄灭,林庄文于黑暗之中鬼鬼祟祟地凑前去,搂住叶海涛的肩头,仿佛是干什么坏事一样地,把脸埋在叶海涛的胸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心满意足地呼了出来慢慢地、轻轻地,无声咧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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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林庄文状似风尘仆仆地从外头进来。事实上,他一直在棚内待了一晚上,在天亮之前才掩人耳目地抬脚离开。
林庄文手里拿着几分文件,额上带着一点薄汗,乍看像是于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关心。
叶海涛安稳地躺了一晚上,一早便睡眠饱足地睁开眼来。而他这次醒过来,总算是真真正正地理解到眼前的这一切并非南柯一梦他糊里糊涂地中了一枪,不仅没死,还被带到盟军军营里来,更甚的是,他还奇迹似的遇上了他的大哥。
林庄文一进门就见到叶海涛神情呆滞地发愣,以为他还陷在痛苦之中难以自拔,便提起神万分小心地去应对,怕把他惊动一样地轻声道:“阿海,你怎么坐起来了,躺下去吧。”
叶海涛听到耳边传来那一把清晰的声音,只觉得模糊朦胧,却又真实得毫无确切感。他慢慢地扭头去看着林庄文,然后上下地去把对方打量个遍,忽然没头没脑地就应了这么一句话:“……大哥,你没死?”
林庄文理解这话的源头,为了表示关怀,他坐到了床边去,光明正大地紧握住叶海涛的手,摇头道:“阿海,我还活着。你能感觉到么?大哥还好好的,就在这里……”
掌心传来了一股热度。叶海涛像是脑子不大清楚,下一句话从嘴里冒了出来:“你不是被带走了……那时候,我明明看见……”
林庄文怕叶海涛想太多,逼坏了脑子,便抢先解释说:“我确实是差点死了,可是我幸运,跟着史密斯他们一起逃了出来,受了一段时间的庇护史密斯,阿海,你还记不记得?”
林庄文没把细节全然说出来,只挑了重点的话来讲。叶海涛听的一头雾水,也无从知晓林庄文是如何地“幸运”,只下意识地应到:“史密斯……?”
“就是和我同届的毕业生,那个史密斯,开船务公司的。”林庄文笑了一下,道:“他现在是驻印军的情报组长,也许不久你就能再见到他了。”
叶海涛听着林庄文的话,不做太多的回应他觉着自己似乎失去了一大半的记忆,过去的一切都令他感到陌生,除了脑海中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