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好汉,求月票!
第六百四十章一锤子砸碎
这个小小的边城名叫护乡城,是大隋帝国众多边城之中很普通的一座。相对于因为某些事件而闻名于世的边城,比如据此大约只有百里之遥的白水城,东疆的凤凰台,西江的樊固城不同,护乡城这个名字或许注定了不被大多数人所知晓。
但是,这里有一群和白水城,凤凰台,樊固城里的那些边军士兵一样的热血汉子。在失去了补给失去了后援之后的日子里,他们靠着自己出去狩猎,靠着节衣缩食,靠着一颗誓死保卫身后百姓的心,一直没有离开过。
哪怕,他们被数万敌人包围。
后世之人在议论这场战争的时候,往往会很激动的去讨论那些让人热血沸腾的大战,却很少有人去记忆在这样的边城中有多少默默无闻的汉子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而这些边军士兵们的名字,也注定了不会成为历史的主角。
但他们每一个人,都值得铭记。
护乡城里的边军士兵们没能护住身后的家乡,可他们每个人都依然在做着他们认为正确且值得去做的事。也许人们无法去想想,当一座边城里物资已经贫乏到连火把都点不起来的地步,这些人是靠着什么支撑下来的。也许人们也无法相信,当一座边城里活着的人把战死同袍的尸体摆放在城墙上来迷惑敌人的时候,他们之中依然没有一个人想过打开城门投降。
这是一段很壮阔也一处处透着矛盾的历史,在中原繁华之地,几乎有能力有胆魄举起旗子造反的人都已经这样做了,不再尊重这个叫大隋的帝国。而在边城生活最困苦的地方,这些士兵们却还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兵器护卫着城墙上那一面烈红色战旗。
城外的南燕jūn_duì被黑旗军骑兵从中间切开,然后黑旗军便开始以团为单位进行搂草式的冲杀,将南燕jūn_duì的乱势推进到南燕大营深处。黑旗军骑兵用一种沸汤泼雪的攻势,将南燕人在仓促中勉强集结起来的抵抗彻底摧毁。
那些南燕士兵们开始溃逃,毫无目的的溃逃。
在黑夜中,他们无法辨别安全的方向在哪儿,但他们却一直告诉自己跑下去,想要活命就不要停下来。黑夜让他们失去了警惕也让很多人失去了生命,可也正因为黑夜的存在让他们很多人活了下来。
因为南燕jūn_duì的数量已经构成了威胁,所以方解下令骑兵不要在击溃敌人之后就停止进攻。因为过早的结束战斗,就会给溃兵更快更多的时间重新整合。骑兵们控制着战马的速度,始终对南燕jūn_duì保持着压力。这样一来,南燕jūn_duì哪里还有停下来重新整合的机会?
他们只能不停的往前跑。
以至于到了天亮之后,当黑旗军已经收队回去的时候,那些被吓破了胆子的南燕jūn_rén还在拼了命的往前跑,连头都不敢回。
即便昨夜方解在城下喊出了自己的身份,但护乡城里的边军还是没有立刻打开城门。等到东方破白的时候,边军士兵们能清晰的看到黑旗军打着的烈红色战旗,看到他们身上穿着的熟悉的甲胄,边军才将护乡城的城门打开。
一个身穿队正模样的汉子,一脸憔悴但难掩兴奋的从城门里冲出来,气喘吁吁的跑到方解面前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参见将军!”
这队正的脸上黝黑黝黑的,也不知道被烽烟熏了多久又多久没有洗过脸。他身上的衣服有不少破洞,有几个地方血迹还清晰可见。
“卑职周平,护乡城边jūn_duì正!”
他的嘴唇已经干裂的好像久旱无雨的土地,一条条都是口子。他的双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着,也不知道是跑出来的太急累的还是因为已经太久没有吃过饱饭饿的。而他的兴奋都那么小心翼翼,因为他没有足够的体力来支撑足够的兴奋,所以方解有些心酸。
“你现在是城里军职最高的人?”
方解问。
“是!”
周平点了点头:“南燕jūn_duì围城的第三天,别将李二水战死,被一支冷箭射在眼窝里,当时就从城墙上翻了下去,被南燕人砍成了肉泥。围城第十三天的时候,我们推选出来的校尉崔冷被攻上城墙的敌人砍死了,至少挨了十几刀,临死前他是抱着两个南燕士兵从城墙上跳下去的。他们两个死了连个尸首都没留住,现在也找不到了。”
“围城第十四天,校尉董幺被攻上来的敌人砍掉了一条左臂两条腿,我们赶过去支援的时候,那几个南燕士兵正在剖他肚子,肠子都被拽了出来,他疼的喊娘却就是不肯求饶。我们将攻上来的敌人杀下去之后再看他,他正在用只剩两根手指的右手往肚子里塞肠子,一边塞一边吓得哭……没塞完他就死了,剩下的是我帮忙塞回去的。”
“围城第十四天晚上,校尉张军让人用绳子将他从城墙上放下去,想捡回来一些羽箭和兵器,那个时候我们的羽箭已经用完了。结果被南燕人留下的斥候看到,他和下去的另外三个兄弟拼死了对方十几个斥候,然后我们想把他拉上来,但他却不肯,解开绳子继续收集羽箭,等到对方援军来的时候他一共捡了七百二十三支羽箭,我后来仔细数过,一支都不会差,因为这些羽箭来的……不容易”
“最后的时候敌人往前冲,我们对着他喊快绑上绳子!他看了看自己刚刚绑好的几捆羽箭,犹豫了一下之后把绳子绑在羽箭上让我们拉起来,等他冲向另一根绳子的时候被敌人的箭射的好像刺猬一样,浑身上下全是箭……他是去捡羽箭的,最后全身都是。”
“别将死了,校尉上,校尉死了,队正上……我是护乡城里最后一个队正。”
周平咧嘴笑了笑,但眼神里有悲伤一闪而逝:“将军,您要是早来一天就好了……上一个队正是昨天早晨的时候死的,身上伤口大大小小有三十多处……那是个挺怕死的人,我参军的时候他就是队正了,等我当队正的时候他还是队正,我没想到他会死在我前面……那家伙一直嘟囔着攒够了钱去雍州逛一次青楼的……呵呵……”
他在笑,看起来样子有些傻。明明是在说战死的同袍,他居然还能笑出来。
可他真的傻?
方解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递过去一壶水:“收拾下,跟我走。”
“将军!”
周平愣住:“您怎么不问问我城里还有多少活着的兄弟?”
方解脚步停了一下:“哪怕就你一个,我也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