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眉苑的人!”
金世勋微怒:“那些下人越来越放肆懈怠了,什么人都往园子里放!”
他刚要起身吩咐人去将老者赶走,忽然恍惚了一下,那老者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他面前。施施然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喝了一口,然后眼神里有些赞许。这个看起来如同一棵老梅树般的老人,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万星辰从来没有过什么时代,不过如果他想有的话,也不难。”
金世勋愣了一下,然后勃然大怒,他指着老人刚要吩咐下人将其拿下,忽然发现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件东西,黏糊糊的。
他低头看了看,然后啊的惊叫了一声竟是被吓昏了过去。
一颗人头从他手里掉落在地,扑通一声滚进了荷池中。
“老……老太君……”
周怀恩吓得软倒了下来,再看时哪里还有那个老者的身影,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就在这时候,眉苑后面一座三层木楼忽然倒了一半,断痕那么平直,就好像被人切豆腐一样将三层楼切成了两半。老妇的尸体在没倒的那一半楼子里,没了头。
……
……
柳州
城中最西侧有一座小小院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和旁边的民居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院子里的主人却一直很神秘,邻居们不曾看到过他出来。每日里只是家中的下人出门买菜,也很少和邻里交谈。
邻居家的小女孩出生了,刚刚做了父亲的汉子大喜过望,想请邻里喝酒,去敲响那小院子的房门,只是有个下人出来问什么事,他将来意说明之后,那下人转身进去,没多久拿着一封银子递给他说家主身子不适,这银子当贺礼吧。
十五年之后,小女孩出嫁的那天,脸上多了不少皱纹的汉子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去请邻居,十五年前收了人家那么多银子的贺礼,却连一杯喜酒都没有补上,不是他不想,而是那家主人一直拒绝。所以他再去敲门,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人换了,他说明来意之后,那下人回去,不多时拿着一封银子回来说,您家里有喜事,我家主人也很高兴,这个算是贺礼吧。
二十年之后,这个汉子病故,他的老伴让女婿帮忙知会一下邻里。女婿敲开了邻居家的门,一个生面孔的下人问什么事,他将来意说明,下人回去再回来,递给他一封银子说,家主对您家里的不幸也很悲伤,几十年的老邻居说走就走了,这点银子算是家主的心意吧。
又十年后,已经两鬓斑白的妇人领着一家人挨家挨户的告别。她父母死了之后她就和丈夫搬过来住,如今儿子都已经成家,在郡治衙门里做一个文案小吏,打算将她们一家都接去郡治生活,她也想念儿子,于是决定搬走。敲开隔壁门的时候,一个小书童问什么事,她说明来意,小书童进去又回来,递上沉沉的一个钱袋。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见过邻家下人们嘴里说的那个家主。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现在她已经老去,可那个家主一直就没有在她的视线里出现过。
她才恍惚明白了一些,有三个字从她的脑海里隐隐浮现。
修行者
是啊,如果不是修行者,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习惯?怎么会这样长寿?于是她在门口深深的施了一礼,喃喃了一句原来自己身边住着一位神仙,然后满怀敬畏的离开。
再之后,她一家人在去郡治的半路上离奇被杀。她若是没有那呢喃自语,或许还能到郡治安享晚年。又或许,从一开始她的父亲就不该去敲响那家的院门。她更不知道其实附近的老街坊因为各种原因都搬走了,然后都死在了半路。所以,新搬过来的人更不知道那小院子里住着谁。
两个小书童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说话的声音很轻脚步更轻。今天是他们两个第一天到这院子里伺候那位家主,之前的下人已经太老了所以换了他们两个来。他们两个是从海宁陈家三百多个仆人中选出来的,足够精明伶俐。而住在这个院子了的那个老人,好像也格外喜欢眉清目秀的小书童服侍。
他们两个不知道那个身材很魁梧高大的老人到底什么身份,只知道昨夜里是陈家家主亲自带着他们两个来的,半路上交待了许多事。
一个小书童将房门推开,为同伴撩开帘子。另一个小书童端着一个托盘走进去,托盘上是一碗粳米粥和几盘精致小菜。他们两个进去的时候先是俯身施礼,直起身子后吓了一跳。
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驼背的老头,就坐在主人对面。
“你修蝉功视这屋子如洞穴,已经缩了七八十年……可你人在洞里心却始终不在,所以你最终也迈不过那一步。”
驼背老头伸手将托盘上的米粥端过来,然后自顾自就着小菜将米粥喝完。
高大的老人看着他,然后很认真的问:“你为什么要出来?”
驼背老者擦了擦胡子上黏着的米粒:“要死了,拉着几个老朋友下去喝茶。”
高大老人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真不讲道理,我们这么多年都没有做过什么,就是不想让你出来,可你最后还是出来了。这规矩当初是你定的,通明境上境以上的人不准参与进来,可你自己现在却在坏这规矩。”
驼背老者撇了撇嘴:“当初是我揍服了你们,你们才守着我讲的规矩。这规矩本来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定的,谁拳头硬谁才是道理的这个道理你难道还没明白?另外……张易阳杀的那三个里有一个通明境上境的,你们真不该这样试探我。”
说完这句话驼背老者起身,拿起包裹拎起古剑走出屋子,两个小书童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高大老者沉吟了几秒之后,忽然背后生出来一对透明的蝉翼,一飞上天。再几秒之后,变成了两片尸体的他从高高的云端掉下来,在地上砸出来两个深坑。
终于,他住进了洞穴。可惜……是分居。
驼背老者拎着古剑颤巍巍继续往前走,却瞬间消失。
“真累啊……”
他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不知道还能串几个门,见几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