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铭抬眼望去,花辞树不复高高在上的威严与平易近人的亲和,反而以一种苦涩难言的表情取代,他目光沉寂,淡淡言道:“多谢尚书大人好意,只是下官心仪之人早已逝去,也无意再许。”
这下更为尴尬了,全场死寂,长铭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下意识看向逸景,却见大军长也低头不语,似有哀恸之意涌上长铭心头。
甘仪只是摆手道:“舍弟无礼,花军长勿怪。夏日将至,蚊虫不少,还请诸位一起回宴厅去吧。”
甘标哑口无言。
出了相府之后,逸景令文继以车马载长铭先行回驿馆,说自己另有他事,长铭并未多问,便行礼离去了。
天阶夜色凉如水,四下寂静之时,逸景步步上桥,无意中数了十四阶,春夏之际,白露未歇,或许是剑刃上负满了露水,所以在夜晚更显得神鬼莫测,逸景垂眉一看,察觉自己的脖子在微微战栗,似乎鲜血迫不及待破开他的皮肉,往剑上附去。
那人在他的背后,一言不发,逸景继续看着前方,悠悠开口道:“这剑可还好用?”
“削铁如泥,轻重称手,藏锋不露,是能工巧匠所造,所以给父君的寿礼,只是为了给我吧?”
“是,我听闻你的二弟行朝长于用枪,这把剑一定会送到你的手里,和行朝相处可还融洽?”
“我并非为叙旧而来!”行晟将长剑向着逸景的脖子又靠近了一寸,眼见一缕头发随风而下,轻轻飘飘,“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知道沉醉武艺,根本不懂这些勾心斗角……”
“只知道沉醉武艺的人,怎么会担起营长之职呢?”逸景斩钉截铁地打断道,“你既然说了‘勾心斗角’,那就该知道有人注定死去。”
“那就该是他?”行晟哑声问。
“三年前,他也曾经问我,难道只能是你吗?”逸景轻叹一声。
眼见那剑刃动了一动,最终缓缓自逸景肩上滑落。
“我不说了,你别难过了。”
逸景一愣,转过身来看着他,只是苦笑,却不知说什么好。
行晟继续道:“明年,如果我不能被分配到第七营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也不会容忍你被其他jūn_duì分走。”逸景看着他仗剑而立,在冷风中傲然如松柏,虽有千言万语,却一字难言,只得自怀中取出一份图纸,交予行晟,“你带着这个,速速前往冶城,在西城的小巷中,有一人名蒋巧,说我的名字,让他打造这柄刀。”
行晟听他如此说话,不敢怠慢,将图纸接了过来,言道:“我明天就走。”
逸景点点头,似乎长松一口气,继而问道:“和二少爷相处还融洽?”
行晟想了想,道:“小打小闹而已,没关系。”
他看着桥下流水匆匆而逝,听到了叮咚的清亮声响,更遥远的地方,似乎还有人在奏一首琴曲,宛转悠扬,哀思无限。
长铭打开窗户,迎夜风以入怀,那首琴曲飘扬进来,他也听得痴傻了。
文继说:“小的有幸听过几次花军长奏琴,这实在像他的琴曲。”
“我不通音律,然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长铭想起了他的名字,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