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城的夜晚从未如此的安静。
没有打更人小心火烛的吆喝,没有捕快们嘻嘻哈哈插科打诨,空空荡荡得仿佛是一座死城。
楚将离爱这座城。
爱那亲如一家的热络,爱那平淡琐细的柴米油盐,爱那质朴简单的纯粹。
他不愿这片土地有任何晦暗阴影,宁肯兵行险招,一赌生死。
就在他运极五感,神和身躯都紧绷到极限时,眼瞳终于映入不该出现的景象。
长街的尽头,有着一团浅色的影子,隐隐能看出轮廓,像是一个半蹲着的人。
楚将离停步,远远看了那个人影许久,才迈开步伐,慢慢走近。
离得近了,便看出那个人半蹲在那里,一下一下抚摸着一只猫。
鸳鸯眼的小猫显然冻得瑟瑟发抖,却没有往他身上靠,只是趴在那里,驯顺地仰起头蹭他的掌心。
那是亲昵而依恋的姿态。
而对方回之以温柔,温柔到楚将离错觉自己才是那个搅乱他人安宁的恶人。
喜欢小动物的都不会是多坏的人。
有人这么告诉他,他也是这么相信着。
但当一个人一边手上沾了十几条人命,一边若无其事地施以流浪猫纯粹到不含杂质的温柔。
那绝对已经超出了人的范畴。
所以当那个人抬起头,露出一双不属于人族的眼瞳时,楚将离一点也没有觉得奇怪。
人族只有黑发黑眼,虽然说黑发黑眼不一定是人族,但不是黑发黑眼的一定不是人族。
羽族,鲛族,源族……通过特征一个一个排除很容易得出最终答案。
但察觉到对方本质的楚将离,直接跳过了推断的过程,得到了最后的答案。
那是一只妖。
一只不把人当人的妖。
因为不是人,所以那份奇异的美貌也就能够解释。
在那之前,楚将离所理解的“美”是以芜园的染老板为典范的。
那个有千百张面孔的女人,将千百种的美烙印在了鸢城人的记忆里。
她是绝世的美人,生动地诠释了美人在骨不在皮。
就算画上皱纹戴上华发,演绎着苍然老妪,也能将美人迟暮衬作一个再可笑不过的笑话。
但眼前的景象彻底打破了他对“美”的认知。
那种美不具有千姿百态的变幻莫测,从始至终都只是一种。
却是一种染纤尘不可能表现出来的,一种人不可能表现出来的,非人之美。
只要是人,他/她的美就脱离不了人的范畴,不可能拥有这种瑰丽到异常,宛若灾难的美。
那是一只妖。
颠倒众生,凉薄无情。
即便蹲在路边,仿佛无害地抚摸着一只小猫。
他的美,也是残酷而冰冷的。
楚将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所有死者都不曾做出任何反抗,在被划断咽喉到失血至死的过程连挣扎都未曾有过。
那种解的神情,有了最直观的答案。
那份惑人的美貌,足以镇住血肉被撕裂时让人失去求生欲望的痛楚,足以让人抵御住对死亡与未知的恐惧。
妖没有表现出攻击的意图,连姿势与神情都未改变过,就那么随意悠闲地抚摸着猫咪的头,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