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散着,凤冠与盖头搁置一旁。谢鸢与江母在一旁苦苦相劝,她却是咬着唇,一次又一次执拗地摇头。
“采月。”
终于见着心心念念的身影,江采月蓦地笑了,唇眸由于刚施过脂粉,看起来愈加明艳动人。
她冲沈逍遥招了招手:“逍遥哥哥,你过来。”
沈逍遥听话地朝她走了过去。
半天不肯束发的江采月现下却主动拿起了镜前的木梳,问道:“逍遥哥哥,能为月儿梳头吗?”
“……”
谢鸢警醒道:“采月,这不合规矩。”
“我知道。”话是这么说,江采月仍旧抬着手,将梳子递到沈逍遥的面前,“逍遥哥哥,帮月儿梳头,好吗?”
沈逍遥看了一眼江母。
老妪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江采月一如既往地持着唇边那抹乖巧的笑,容色轻淡,看不出悲喜。尽管如此,她这个做母亲的又岂会不知自家女儿的心思?
终是点下了头。
这么多年,便也任她放肆这一回了。
江采月:“女儿多谢母亲成全。”
沈逍遥从江采月手里接过木梳,执起姑娘的发,轻轻念起了那首歌谣。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案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
“九梳九子样样有。”
“十梳夫妻到白头。”
……
十梳夫妻到白头。
梳发十句,一字一句,胜似凌迟,剜尽心头血肉。
江采月通过摆放在面前的铜镜,凝望着沈逍遥的脸。
她的心上人,他不能描她的眉,却悉心束着她的发。他不能掀下她的盖头,却亲手为她戴上凤冠,送她出嫁。
上轿的时候,周遭一片喜气洋洋。
谁也不知道,盖头底下,已是妆泪阑干。
……
月出正圆,太守府里的新人尚拜着天地。趁着新郎官与客人们觥筹交错的时候,沈逍遥偷溜了出来。
原因很简单,那年轻气盛的新郎官吃醋,不待见他。
他本以为采月嫁了个混账的纨绔,哪曾想这小郎君也是个情种。
据说这王家少公子是在三年前的秋日里,背着家中人偷偷跑到山上打猎游玩,不慎踩着了猎人的陷阱,伤了腿,正巧被江采月撞见。
“美救英雄”之后,小公子便一发不可地沦陷了,这才有了这段缘分。
缘分?
别人的缘分是有了。
他的缘分呢?
沈逍遥百无聊赖地躺在一处飞檐上,闷闷不乐地饮酒。手头的事情办完,脑子也就腾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一股脑的涌上,烦躁得很。
却在此时,不知什么东西“嗖——”的一声打了过来。好在沈逍遥反应不慢,闪身躲过,那东西便狠狠钉进他身后的雕石里。
定睛一看,那东西竟是一枚竹叶!
沈逍遥瞬间警惕起来:“谁?!”
“功夫不错,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只见来人立于沈逍遥刚刚仰过的飞檐上,纶巾鹤氅,衣着儒雅,却处处透着一股不凡的气度。雍容华贵的尊颜分明带着阴鸷的邪气,连此刻和颜悦色的表情,都像极了一只笑面虎。
他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沈逍遥眯起眼睛,问道:“阁下是万圣阁,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