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男人将右手按在玻璃上,专注地望着舷窗外的景色。他并不缺乏海下航行的经验,毕竟桑尼号都是去过鱼人岛的船了,他们的小鲨鱼潜艇也随时能提供下海的机会。然而这一次,他却真心实意地怀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虔诚的心情盯紧这片静默。
可沉寂之中,一尾鱼也没有。
短时期内,也许就是最後一次了。自己的路与自己的梦想。广阔的海,万千的鱼,与不知道失落在什么地方的allblue。这个梦想虽然一直以来都没有放弃过,可这一次,终究还是要暂且压下,优先去处理些所谓的“家族”的事。唯一能宽慰自己的,大概就是它肯定不会到处乱跑吧。等接下来的事情结束,等自己重新回到桑尼号,回到伙伴们的身边,他想,自己大概也不会忘记这一刻的感觉。因为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他最需要的就是关于海的记忆,哪怕是四面空寂,一无所有。
他叼着一支烟,蓝色的眼睛望向某个固定的方位,说是看风景,更像是在认真地走神。在同盟这艘算不上太熟悉的潜艇上,像这样毫无目的的下潜就因为自己说想去看一看就立刻安排好一切绝对是难以想象的优待。
毕竟,也不会耽搁更久的时间,目的地很快就会到。可能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吧,特拉法尔加罗对于自己提出的要求,百分之九十九都会点头应允。剩下那百分之一的拒绝,是在自己问他“面包,你真的不吃吗”的时候。面对这种毫无理由的迁就他甚至怀疑,会不会罗也像自己所想的那样,把这一切都当成了……最后一次?
金发男人抬了抬嘴角,露出一个轻飘飘的笑容,如同一片羽毛覆落在皑皑白雪之上。寒意沿着心脏和血管慢慢扩散开去。
潜艇仍在向下,这段海域不知道为什么,鱼的数量少得可怜。偶尔出现在视野中的那几条,真是完全不够看。罗知道那个人一定非常想看到鱼群,因为他的梦想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海,活跃着所有种类的鱼。虽然只说过一次,自己却牢牢记住了那人眼中燃起的光。这次一路行来,宛若深知这终点的险恶,连鱼群都远远避开。不管怎么看,几乎就只有这艘潜艇在荒凉漆黑的海下独自前行。
“要不要去再远一点的地方,黑足屋?”罗低声开口,打破了这分沉默。
特拉法尔加罗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注视着那位同盟厨师的侧脸。灯光为对方的轮廓打上一圈柔和的光,和以往见到的那个神采飞扬的他不同,现在黑足屋的样子,看上去既平静又带着那么点看破尘世喧嚣的冷漠,就像是主动走上祭坛,将要献出自己性命的优雅高贵的祭品。在即将降临黑夜的最後一丝光里,他仍然试图保护着梦想之类脆弱的东西,又坦然又决绝,又坚强又悲壮。
黑足屋也许从未在自己的伙伴面前展露过这样的神情,此刻却分毫不差,悉数落入自己眼中。罗感到自己的心脏狂烈跳动着,为金发男人的这个表情着迷不已。
所以说,对于这个人,自己到底是怎样想的?只是同盟,而已?自己也曾亲口说过同盟不需要太亲近这样的话,却在得知他被四皇的人带走後,不顾一切地找了借口追来。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还是想证明什么?还是……想告诉他什么?自己想带给这个人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样就可以了。足够了。”山治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浓了些,湛蓝的眼睛望向身边的医生,“谢谢你,罗。”
医生抬手压了压自己的帽沿。他喜欢山治说这一句话时的腔调,连同心脏一并被揪起的懒散;更喜欢那眼瞳中微黯的光,在这寂静的海下有那样的视线及身,似乎不自觉地就会被煽引。
罗遵从了本能,他缓缓走向山治,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对方海色的眼睛、金色的发尖和微微翘着的唇角投向舷窗外。潜艇外壁的灯光还在,可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不知道黑足屋能从这样的场景中,看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真不巧,这地方空荡荡的。你……会不会很失望?”这位船长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结果自己能带他看的竟然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