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太太们散了场,二姨娘坐着黄包车慢慢悠悠的住的地方赶,晃过僻静的小街,刚刚到公寓门口掏出钥匙,她就被人用手帕蒙住了嘴巴,一喘气,浑身都软了,使不出半点力气,迷迷糊糊被人又弄上黄包车。
上海初冬,带着江南特有的刺骨湿冷。
一泼江水招呼在脸上,二姨娘一个激灵醒过来,她惊恐的扭动被捆绑的手脚,嘴里塞着破布。
“二姨娘,好久没见,现在还姓周吗?”杜云峰穿着一身黑,嘴角叼着烟,似笑非笑的蹲在旁边。
二姨太认出了杜云峰,扯着脖子朝他喊,可是喊不出,她惊恐的望着四周,身处滩涂,上面是漆黑的钢桥,身边流淌着幽暗苏州河水。
“好好说话,不然……”杜云峰拎起来绑在二姨娘脚上的大石头,足有一个足球那么大:“可就沉江喽。”
二姨太大睁着眼睛,拼命点头。
破布拿开,女人就放出了哭腔:“云峰啊,你这是要弄死老娘啊,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嘛?”
这一句驴唇不对马嘴,说得杜云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别扯没用的,你卷了钱跑得逍遥快活,害得周家少爷只身去关外,九死一生,要不是遇见我,他就死那了,你说你多害人!”杜云峰叼着烟,心里盘算着是把她沉江,还是灌药带回奉天。
“我害人?云峰,那小魔王杀了你亲爹啊。”
一句如五雷轰顶,本来被压在心底那块病,哗啦的一声,突然毫无征兆的又被掀出来。
二姨太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就是怕死啊,逃出周家就跑到上海,我惹不起他啊,他杀人不眨眼。”
寒风里,冻得哆哆嗦嗦的二姨太没头没脑的抱怨,周澜人小鬼大,十岁就知道觊觎家产,周家大少爷,二少爷相继暴毙,死无对证,就剩下他这个三少爷,凡是对他有威胁,都不得好死。
“我爹一辈子任劳任怨,没克扣过钱财,慕安手再狠也不可能去杀一个对他没威胁的人。”
二姨太虽然害怕,但是心里还是慌慌张张的盘算:若实话实说,揭开杜云峰的身世,恐怕这小子知道自己不姓杜,未必能站到自己这边。所以她决定只捡好听的说:“周家没男人,所有钱财来往都是你爹把持,虽说钱都汇总到我这,可那喉咙总是掐在你爹手里的,周澜先杀你爹,下一个就是轮到我啦。”
之前过往种种,加上今日二姨太所言,杜云峰严重动摇了,他色厉内荏:“口说无凭。”
二姨太嘴唇都冻得发紫,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我亲眼所见啊,你爹烧死的那天,我看见他从你爹的房里出来,等我一顿饭吃完的功夫,你爹那房子就烧焦了”
这话倘若是第一次听,杜云峰一定不会相信,可之前他和周澜生死相斗一次,恰恰就是为了这事这世间可有这么巧的事?纵使捕风捉影,也定是有个影,空穴来风,毕竟有风,这事,周澜脱不得干系。
杜云峰沉默的站起,高大的伫立在黑暗的苏州河边,微微低头,拳头握得咯咯响。手下低声问:“大哥,怎么办?”
“带上她,立即启程回奉天”
奉天刚刚下了第一场小雪,飘飘洒洒,落地薄薄一层。
保安团装备一新,连气神都跟着挺拔了不少,周澜常亲自到队伍里去,检查军纪,捶捶小兵们的胸膛,他感叹:“结实!”,然后警卫班长黑四儿常会补充问一句:“饭碗是谁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