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泛着乌光的貂皮长领,正是天津卫摩登的公子哥模样。杜云峰绕过汽车伸手帮对方把貂皮衣领又整理的严实一些,压压对方的礼帽:“走吧,上山!”他搭上对方肩膀,另一只手往山上指,周澜寒风里眯眼,看到了山上不远处的寺庙,他双手插进大衣兜,在杜云峰陪伴下,踏上山门台阶。
进庙门,先入观音阁,烧香许愿,周澜将三根大红高香插进铜香炉,双手合十随意拜了拜,他说道:“我这先信主,又杀生,转头又信佛,有用么?虚无缥缈啊。”杜云峰刚刚起身,将手里的高香插好,扭头说:“谁说虚无缥缈?明明看得见摸得着的。”他找来住持,给了成捆的香火钱,说花钱消灾,让这里的和尚天天给你念经,以后你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如果世上没有鬼神,周澜有什么好怕?如果世上有鬼神,成堆的钞票砸出去,全天津的和尚老道法师都能为周澜做法,什么样的妖孽都能度化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周澜心里舒服多了。
后院的大雄宝殿供奉了三世佛祖,杜云峰拉着周澜非要抽之签,不问姻缘、不问健康、不问家宅,就是抽支玩一下。知道杜云峰爱闹,周澜不拦他,及至拿到签文,也没找僧人解,因为周澜不信这个,不看不问。杜云峰草草看了眼签文,他汉字还没英文通,搞不清确切意思,但看有龙有虎,什么两相宜,他觉得还不错,下山时便随手丢了。
天色阴沉,寒气刺骨,风向无常,不起眼的签纸在风里无根飘零,飘来荡去的不肯下落,及至天上飘起了小雪,簌簌之间,才将身不由己的签纸打湿归入泥土,四句签文隐隐被埋没:“平阳之日龙虎聚,断佩重逢两相宜,失履糜足通霄路,俗世难全有归期。”
从蓟县回到英租界红楼已经是深夜,赶上刮风下雪,车里又不能取暖,二人都冻得够呛,一路周澜都在打喷嚏,杜云峰执意脱了大衣盖到他身上。一到家,佣人马上烧了两大碗姜汤,热热乎乎的喝下去,又泡了个热水澡才算把透心凉的寒气驱散。夜里搂在一起睡觉,周澜睡得暖烘烘的,美滋滋的,一夜无梦。早上人清醒了一摸,杜云峰那边不是一般的热乎发烧了,怪不得半夜一个劲的往周澜身上靠,肯定是睡冷了。
吃了药,又睡了一上午,杜云峰中午起床,裹着棉睡衣下楼。
周澜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吃梨一边翻账本,茶几上一堆账本,到处摊开的,勾勾画画。周澜抬头看了一眼对方,伸手拍拍自己身旁,继续盯着帐看。
杜云峰紧挨着他坐了,长腿架在茶几上,人往后仰,懒洋洋靠在沙发背上,周澜看着他光着脚丫子,就气他刚吃完药也不知道保暖,对着门口喊道:“三姐,拿双袜子,还有梨水!”转过头:“喝点梨汤,得你要咳嗽”,杜云峰嘴唇发干,感冒药让他犯困。
杜云峰伸胳膊搭在沙发背上,把周澜就圈进自己的范围,往自己身边一揽,低头说:“你看我还烧不烧?”额头抵在对方嘴巴上,周澜带着梨香味的嘴唇湿乎乎的,无防备的贴了上去。
“好像不烧了。”周澜舔舔嘴唇,伸手抹了抹对方额头,杜云峰伸手拿过对方手中的半个梨咔哧咔哧咬起来,三姐已经把袜子和梨水拿过来,周澜接过袜子,又嘱咐了一句弄点瘦肉粥来,少放盐。三姐是新雇佣的下人,话少但手麻利,很懂事的退下去。周澜打开袜子,拉平整,然后坐到沙发前端,够着杜云峰的脚丫子往上套,规规整整的套好了,再把棉睡裤的腿放好,抹平整不漏风,回手拿过对方啃得津津有的味梨核,丢进烟灰缸,端起碗送到对方嘴边:“喝”。
杜云峰也不抬手接,就着对方的手喝,一小口一小口,周澜笑:“我这是伺候月子呢!”杜云峰也笑了,一下呛了,使劲的咳,咳嗽声不清亮,带出隐隐的空腔子的声音,周澜拍他后背,觉得声音不对,想着该带对方去瞧瞧医生,刚想张嘴,电话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