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陷了,眼看要落入十八层地狱。
几天后,周家烧了一场大火。
那火真是大,烤得人脸疼,他望着熊熊的烈火,确定救无可救,便开始大声呼喊救命,外出回来的杜云峰往火海里冲。
让杜云峰跟着一起死,斩草除根一劳永逸这种想法他不是没有,但是真事到临头,他几乎是本能的死死抱住对方,愣是把自己的手掐青了。他当时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喊,小云峰不该跟着陪葬,小云峰好,小云峰不能死。
周澜要把这个秘密永远放在心底,杜云峰永远姓杜好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又有什么打紧,以后对他好不就行了?再说,周澜寻思着,杜云峰至少知道自己亲娘是谁,而自己才是真不知道亲爹娘姓甚名谁,家在何方。
所以,他暗下决心,要做对方的依靠我永远陪着你就好了。
“慕安,”杜云峰温暖的大手覆上周澜的肩膀,周澜一激灵回过头,愣了一下,只是一瞬间,他便回过神,拿出香烟递给对方:“给。”
杜云峰接了,就着周澜手里的火,二人一根火苗上吸燃了烟。
云海依旧不吸烟,一双漂亮的眼睛红通通,显然刚才哭过。
周澜走过去揽着他的肩膀,微微低头逗他:“云海,都快十八的爷们了,还哭鼻子啊?”
云海心思单纯,一逗就很不好意思,说慕安哥哥我爸爸死的太惨,一想起来就难受。
周澜一只胳膊搂紧他,非常自然的说了许多安慰的话,两个人走在前边,一路下山。
杜云峰去唤哑巴叔,就落在了后边,等他下了山,看见周澜正扶着三姨太上黄包车。
上车的地方是个转弯,三姨太刚刚坐好,忽然一辆黑色的汽车从转弯出现,瞬间就到了近前,路很窄,汽车几乎擦着黄包车险伶伶的驶了过去。
杜云峰几个快步冲下山去:“干娘,没事吧?”
三姨太眼睛不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刮没碰,周身无碍。
周澜心里恼火,喊了一声停车。
车在不远处停下,先蹦下来一个黑西装小分头的中年人,大虾米似的躬身开车门。
一只穿着木屐白袜的脚伸出车门,紧接着是另一只脚缓缓落地,一个宽衣博带的中年人表情淡淡然的下了车。
周澜快步冲了上去,及至跟前,他依旧恼火:“怎么开车的,你惊吓到我母亲了。”
司机从另一边跳下车,完全是日本浪人的打扮,吼了一句日本话,非常狂妄,掏出枪指着周澜,那个大虾米一样的黑西装是个翻译,狗仗人势跑到周澜面前挺直了腰:“找死啊,敢得罪日本太君,你有几个脑袋?”
周澜的手在后腰已经摸到了枪,手被杜云峰轻轻按住,杜云峰不卑不吭:“这是中国的地方,作的欢死得快,你这条狗!”
然后他拍拍周澜的手:“算了,干娘和小叔在后面。”
这时宽衣博带的日本人摘下圆形的墨晶眼镜,一张脸完全显露出来。
面如冠玉的,没有凶神恶煞,只是神情淡然,和清明阴郁的天空一般,安静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