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响头磕在地上,杜云峰端端正正的跪在干娘面前。
“云峰啊,过来让干娘摸摸!”一双生了皱纹的手伸向杜云峰的肩膀,她本意是去摸摸对方的头脸,当初走的时候就是这么高。
杜云峰双手拉住对方,往上移:“干娘,在这呢。”
细细致致的摸了已经不是少年的脸庞,摸到了笑容,摸到了成年人结实的骨骼,三姨娘不断的点头,三分吃惊,五分欣慰,十分满意。
然而还有一分的嗔怒,她微微扭头:“淑梅,把孝子棍拿来”
杜云峰声音不大:“干娘?”
孝子棍不粗不长,细细亮亮的,警示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但打在身上和小细鞭子抽似的,别有一番疼法。
三姨太的眼睛每况愈下,去年还能恍恍惚惚的分辨出人影轮廓,今年只能感觉到光亮和黑暗,所以手下得也没个准,有时候落后背上,有时候落脑壳上。
“知不知错?”
杜云峰规规矩矩,不躲不闪:“干娘,我……?”他心里不是太明白,但总觉得他和周澜的事不至于被知道,他支支吾吾,不敢躲,愣头愣脑的接招。
“走个三年五载都不知道回家看看,我这把骨头还能活几年,干娘不是亲娘?”
杜云峰舒了口气,挺挺腰,声音洪亮:“干娘说得是!”随着棍子起落,杜云峰叫着好,打是亲骂是爱,干娘想他了。
周澜刚才出了娘的屋子,就听见了屋里的叫好声,他小时候也经常被打,打手心或者打后背,所以练得一手能见人的好字画,练得一副能见人的斯文有礼的好做派。
家里有了这叫好声,突然多了许多人气一般,一扫这宅子阴气重的气氛,周澜心情大好。
他直接带下人去了杜云峰的屋子,本来他只需要吩咐一声就行,但他闲来无事,想去那屋子看看。
屋子是杜云峰的,许久没住,平时没人来,周澜以前从来不来这屋。
下人在房子里上下手脚的拾打扫,周澜一步跨进去,在打扫的水潮气息中,他背手站在屋中央,慢慢打量。
屋子摆设简单,和周家普通下人的住处没两样。以前杜管家在周家名义上是个下人,但因为在家里起了顶梁柱的作用,所以他自己的屋子并不比主人差,云海是他的小儿子,来津时不过七八岁,也给了一间上好的客房,唯独云峰皮实,不挑吃穿,给了破屋还住得安之若素。
想到杜管家,周澜垂下眼帘顿了一会,回忆起那间烧透了房子的摸样,他暗自想着:“你死了好,你死了我才能活好,云峰也对我好。”
佣人们擦擦抹抹,除了床和衣箱,以及一方小木桌,实在没有更多可以打扫。张妈除下旧的铺盖,换了一套蓝灰棉布进来,周澜开了口:“张妈,去我房里把那套新段子面的铺盖拿来,对了,下面再多加层褥子。”
周澜觉得,虽说是义子,周家以前给杜云峰的真不多,而对方回报的那份感恩,真是恩重如山了。
好几年没凑齐了,如今要吃个大团圆饭,被抽打了一顿的杜云峰喜笑颜开的双手扶着干娘进了正厅:“干娘,门槛。”
因为大姨太信佛信的愈发虔诚,正在修炼过午不食的新功,所以饭桌上就三姨太一个长辈。
杜云峰个子高,微微弯腰,缓慢恭敬的把干娘扶好落座在主座,然后按照老习惯绕到周澜旁边坐下,周澜掠了一眼他脖子上的红印,单是笑了一下,便扭头和娘去说话。
三姨太摸了摸身边的空椅子,唤杜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