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轿车响着喇叭,从街口招摇驶来,街上人很多,车却不怎么减速能开得起洋汽车的人,非富即贵。
车在福隆百货门口停稳,车外脚榻上站着的两个黑衣年轻人,他们麻利儿地跳下来,打开车门,一席碎花短褂黑裙扎着两条辫子的年轻女孩低头下车,站到街边左右张望。
另一侧车门,一身缎子长袍打扮的年轻人也下了车,他个子不高,很敦实,毛茬短发,长得无甚特色,唯一显眼的是一条双棱的肉疤从眼角斜过太阳穴,一直刺进发迹。
他慢慢悠悠绕过汽车,走到女孩旁:“小妹,你约的人呢?”
女孩轻轻撇嘴:“哥,等一会嘛,他很快会来的。”
长袍年轻人不耐烦的左右看看:“约我妹妹竟然敢迟到,胆子不小。”
那两个魁梧年轻人始终一言不发,眼睛四处看着,手插在衣兜里。
杜云峰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长袍年轻人,姓程,具体叫什么不知道。当初杜云峰被困在金矿时,姓程的为日本人卖命,做了大把头,心狠手辣,弄死不少工人,暴动的当晚,工人里应外合的弄炸了矿上的□□库,大乱之际,姓程的领着人马挡住了去路,杜云峰带头扑了上去,一片混战里,杜云峰将对方骑到身下,就在高举起石头砸碎对方脑壳之际,保安团枪声响起,姓程的捡了条命,多了条疤。
显然,周澜是冲着这个人来的。
周澜在暗处盯着姓程的,无声的从后腰里抽出□□,贴着大腿外侧即缓缓靠近。
周澜聚会神,另一只手作势要去拨开保险。
忽然握枪的手被人从后面攥住,一只大而温暖的手掌覆在他的嘴巴上,后面有人用整个身躯把他挤向墙壁更浓重的阴影里。
周澜下意识手肘后戳,狠狠抵到了对方的肋巴骨,后边人吃痛,微微弯腰,却没松手,反而双臂环得更紧
“小慕安,别动,他们三支枪,你别冒险。”
周澜一抖,浑身僵住,这耳边的声音太熟悉,这怀抱久违了。
另一边,车水马龙的明亮世界,程月芝满心欢喜的领着哥哥来见新认识的朋友,这个新朋友名叫陈约翰,大学生,一个月前在教堂认识的,家在关外,来奉天走亲戚。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模样好家世好有文化的陈约翰简直就是模子里出来的标准完美情人,当陈约翰在教会里弹起管风琴时,人生瑰丽的画卷在少女心里有声有色的展开了。
巷口的黑暗里是另外一个世界,周澜被杜云峰挤在墙上,作为失约的陈约翰,他蓄势待发之际被杜云峰抱了个满怀。他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便不在浪力气,而且这个怀抱真的是有些想念了,他甚至下意识的想转过身回抱对方。
等不到人的程家不一会儿就乘车走了,周澜靠在墙上,杜云峰紧贴着他,一手握着他的枪,一只手仍然覆在他的嘴上。
杜云峰知道对方不会大叫,但是鬼使神差的就是没松手,他不知道松手之后对方会说出什么,他甚至有点害怕。
对面的距离,呼吸对撞,隔着一只手掌。
街上的嘈杂都成了默片,只是模糊的背景,这世界只有两个挨得很近的人。
周澜拿枪的手被按住,另一只手却是灵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