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躯体?怒意?颤抖?
他怎么会还有知觉?
濒死之时的记忆如潮水般迅速地涌入他的脑海那把匕首,不论他多么不愿承认,确确实实干净利落地深深捅入了他的心脏,他甚至还记得刀尖上来自对方胸口的血液那滚烫的温度和令人厌恶的粘稠触感。
接着是灵魂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大力量将他神魂生生自躯体上割裂下来,窒息感令他的感官陷入恍惚,继而便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他死了。彻彻底底,毋庸置疑。
难道这就是死,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寂静中,反反复复地回放生前的画面?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那无边的死寂中,倏而隐约传来一支断断续续,呜呜咽咽的曲调,刺耳又嘈杂,宛如来自地狱的折磨,循环往复,不肯停歇。
听到第三遍,萧熠才终于听出来,这是一首他十分熟悉的曲子神弦歌中的第一首,《宿阿曲》。
但是弹奏的人显然生涩至极,弹错之处无数,磕磕巴巴,不时停顿一瞬,像是在想曲谱。
他为超度亡魂,弹过多少次神弦歌,到他死的时候,叶清臣就给他找这种水准的琴师?!
萧熠胸中再次涌起狂怒,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冷声喝道:“别弹了。”
素月流天,明河共影。
目之所及,一只小舟正以种非同寻常的速度顺流而下,曲调就是从舟上传来。
而他漂浮在半空,垂眸俯瞰船头上坐着一个人,从他的角度看去,第一眼望见的就是两只按在琴上的手。
那是把极古怪的琴,琴身只有两个巴掌的大小,如孩童的玩具,难怪发出的声音如此幽微。
然后是那两只手。
只一眼萧熠就可断定,那是杀人的手。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虎口与指侧有着明显因常年握刀剑而生的茧,虽因生涩而显得笨拙缓慢,却能够细致地控制自己的力度,沉稳灵巧到足以在这么小的琴上弹出音调,又不至勾断琴弦。
此时那人仿佛已听见了他喝止的声音,循声望来,刹那间双眼一亮,仿佛有无数星子自深潭中浮起,蔓延成脸上灿烂至极的笑容。
那是他死也不会忘记的一双眼睛。
萧熠没有一刹迟疑,浑身灵力澎湃,杀意凛然地向他俯冲而去,但就在触手可及的一瞬间,灵力却仿佛江流入海般瞬间消失,虚打了个空。
萧熠震怒而错愕地盯着眼前这张年少的脸,过了一瞬,才发现虚无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对方脸上的笑意没有因他的杀意而减少分毫,反而因近在咫尺而显得格外明晰,真真切切是种发自内心的纯粹欢喜,以至于他整张脸都显得分外生动,连映照的月光都仿佛比旁边要明亮几分。他开口,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灼热的气息喷在萧熠冰凉的脸上,语速轻快,语气却十分郑重:“宫饮泓,我叫宫饮泓。”
这个杀了他的人,还真是无比兴奋,无比得意,恨不得立刻将自己的名字昭告天下。
不错,这世上什么人不会因为轻而易举地杀死一个神君而自傲呢。
他没有任何理由不高兴,甚至自己的手下败将表现得越是愤怒,他就越有高兴的理由。
像是被一巴掌扇在脸上,怒意沸腾到极致,萧熠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