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都是男孩子中二期的热血上脑而已,被我爸抽一顿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其实哪有那么多理由,我父母都是从医的,当年高考也发挥得不错,能进n大占个八年的便宜,何乐而不为呢。”
于笠初知道言晏还有话没说完,所以并没有出声。
在这段空白里,于笠初的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他自觉这么久以来,终于即将触碰到言晏自我保护的核心,那是他出事后表现出的云淡风轻的背后,内心真正的痛苦和挣扎。
他想起那天酒后的路灯下对方泄露出的一星半点的脆弱,其实已经无形中告诉他,对方是愿意向他倾诉些什么的。
只因人心向来封闭,不愿轻易与人言明苦处,这个社会无关的同情心泛滥,只要不碍着自身的岁月静好,没人会让同情缺斤少两,不值钱的东西向来不缺,缺的只是感动身受,而如今言晏跳过了父母、师长和其他朋友,而是选择向他将自己和盘托出,足以说明他对自己的信任。
于笠初不禁反问自己,他真的担得起这份信任吗?
上一段话结束后,言晏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这次顿了很久,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把话接了下去:“但是初期偶尔,偶尔也会思考自己职业的神圣性,你应该明白的,谁都希望自己能够爱上自己的职业,这样未来为生活奔波时才能有所寄托,而医生无疑具备这个资格它是这个社会的接者,它救死扶伤,可以力挽狂澜,甚至可以守住千万家庭的根基和幸福。当你攻破一个病例,能够给出可行的治疗方案时,你已经不能否认自己对于这份职业的认同感了。医学是出不得错的,除去外界对于错因的质疑和不理解,你个人本身也是无法认同错误的发生的,当你自身病痛去医院时,你是求助者,而当你自己站在了救助者的位置上,才知道自己究竟承担了什么我当初选择了外科,说实话是带了抱负的,我想通过我的这双手去改变一些东西,当你站在手术台上,你不能畏手畏脚,怕伤晕血,而需要干脆,果决,一刀命中,这才是对病人最大的悲悯和善意,而这种感觉是会沉溺的,身为医者的自觉性和认同感大抵都是在这些象征希望的血光中逐渐饱和的,所以我慢慢开始把医学放在了心里的最高位,我尊敬它,甚至想要凭借这双手终其一生地为这个行业奉献光和热,可当这个愿望,强烈到无人能够阻拦的时候……”话说到这便戛然而止,省略的内容却昭然若揭。
言晏说到最后情绪近乎沮丧,却掩饰得很好,可于笠初还是看了出来,他停下步子,言晏便也跟着停了步子,他转过身,垂眼替言晏解下了领带,眼神不含悲悯,却足以安抚人心。
言晏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地呼了出来,他想接过领带,却见于笠初已经帮他细心叠好,抬手替他放进了胸前的口袋。
怎么可能没有遗憾呢,他的医者生涯刚刚起头就成了一场空,拿不了手术刀,他穷其一生都没有办法在这个领域达到巅峰,而原因判定只是一场意外,只是每天在医院上演的大大小小的医闹中的其中一件,甚至只是照常的艳阳天,他查完房路过护理站,身子被向旁撞倒时甚至来不及感知疼痛,意识到的时候手腕已经血肉模糊。
为什么是他呢?可他无人可问,天灾人祸,人类的力量在不可抗力的临驾推搡下显得那么可笑与渺小。
哪怕所有亲人和朋友都看出了他的伪装,也依旧得云淡风轻地过成朵向阳花已经没有重头来过的机会了,既然什么都无法改变,不如就让它过去吧。
脆弱和示软如果有用的话,这该是个多么柔情的世界啊。
言晏对情绪的把控经验丰富,不多会已经拾好了情绪,他转过头反问于笠初:“你呢,不去临床的原因是什么?”
于笠初几乎是在问题落下的同时开口答道:“怕死。”这话听着没出息得要死,偏偏说这话的人神情还透着些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