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山庄。
这间屋子虽然朝阳,可是因为年头久远,正午也没什么好光线。床边不远处摆着一只小泥火炉,上头煨着一只旧砂锅,隐隐有药味从那永远也合不拢的盖子里漫将出来。
一个中年男人背对着床,时不时就要叹口气。
他没看见,床上的少年缓缓睁开了眼。
迷迷糊糊的,褚寒汀几乎是发自本能地喃喃唤道:“潋阳……”
中年人先是浑身一振,喜出望外地回过头来;而后不知怎么的,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拾起来,怒意便迅速蔓延,最后断然拂袖而去。
一个少年将手肘支楞在褚寒汀的床上,拖着腮,甚是老成地叹了口气:“寒汀师兄,你都上鬼门关走了一遭了,怎的还是这样色迷心窍?”
色、色迷心窍?褚寒汀的脸上浮起一丝愤怒的薄红,这是哪来的小崽子乱认亲,竟还敢这么对他说话?
乱认亲的小崽子一点不怕他,得不到丝毫回应也没耽搁他喋喋不休:“寒汀师兄,你说你是怎么想的?天机山上的那位‘褚寒汀’是刚陨落,可这跟你这个‘褚寒汀’,又有什么关系呢?”
褚寒汀一时间目瞪口呆。
小崽子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就算有了‘初秀’你也不一定能下山,值当为了它去闯半山刀阵、搭上自己的性命吗?”
没过多久,刚才那中年男人复又折了回来,手中还端了个半旧的木托盘。褚寒汀抬眼一看,愣住了。
因为这人他碰巧认得。
此人乃是毓秀山庄的一个长老,名叫曲洵。曲长老修为一般,性情孤僻,能混成长老可能纯粹是靠的熬年头。褚寒汀之所以记得他,全是因为他当年同江潋阳大婚之日,曲长老送的贺礼颇为别致。
曲长老容貌清秀,风度翩翩,可惜天生生了副苦相,那眉间的褶皱仿佛永远也抹不平似的。他盯了褚寒汀半晌,忧愁地叹了口气:“徒儿啊,你现在可该知道厉害了吧?那半山刀阵是何等威力,你的修为又不算顶好,哪里真能闯得出去呢?”
曲洵每说一个字,褚寒汀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等到他这苦口婆心的长篇大论讲完了,褚寒汀终于彻底确认了:江潋阳并没有太乙真人那等重塑肉身的本事,他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逃过一劫”,而是借尸还魂了。
借的乃是曲洵那倒霉小弟子的尸这小弟子不知天高地厚,为了块“初秀”木牌跟人打赌,擅闯半山刀阵,结果殒命其中,恰叫自己捡了个漏。
褚寒汀郁卒地叹了口气:修为也太差了,整个毓秀山庄哪有什么厉害的阵法,这一位得是什么样的废柴,才能把命丢在里头啊!
曲洵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小小年纪,长吁短叹的像什么样!”其实他有满腹说教呼之欲出,可又心疼他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最终也只说了句:“好好养伤,莫再胡思乱想。”
便带着小徒弟离开了。
留下褚寒汀一个人同房顶大眼瞪小眼,他先花了一番功夫说服自己,能重活一回已是天道网开一面,修为没了重来就是,天分悟性差些都不要紧,以勤补拙也未尝不可。
褚寒汀轻抚着自己的胸口,那里似乎还萦绕着几分不属于自己的不甘。他喃喃问道: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
好似是为了回应他的话似的,胸腔里的心脏毫无征兆地狂跳了两下,褚寒汀的脑海中蓦地生出了一个强烈的愿望:要在今年的“小试”中崭露头脚,正大光明地下山去!得给师父争口气,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