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的听见晏海从壁匣里取了暖壶,然后倒水擦脸擦手,接着走到了床边,小声打了个哈欠,开始脱外衫,最后悉悉索索的钻进了被窝,过了一小会儿,呼吸声均匀起来,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他听着晏海的呼吸,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他的眼睛看着桌子。
桌上有剑、面具、食盒……
其实练到第六层上,他对于饮食已经无甚要求,纵然十数日粒米不进也无关紧要。
只是方才打开食盒,突然就觉得饿,不知不觉就把里头的东西吃了。
吃了也就罢了,可又不觉饱足,胸腹之间依旧辘辘生饥。
他回到桌边坐下,取过了那碗酥酪,吃了一口,却又觉得咽不下去。
入口明明很甜,舌根却又泛着苦。
他推开碗,又开始对着桌上的面具发呆。
所以,在进朝暮阁之前,晏海与殷玉堂相识,与卫恒相识,不但会骑马,似乎还会很多“晏海”不应该会的本领。
但是他认识的晏海,是一个几乎什么都不会,也不会骑马,没有亲人故旧,满眼满脑子只有云寂一个人的晏海。
为什么呢?
晏海在昭明苑的那几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要说他有所图谋,那图的又是什么?
要是直接问,八成会回答什么“图的就是你”这一类的蠢话。
他撇了下嘴,一点都不想去问。
不管怎样,晏海的身份和来历,都不简单。
他们,是那么叫他的……
“翠……微?”
第55章
五更一过,宫中先奏鼓,共响八百声,百官自宫门入朝,而上京四市皆有鼓楼,此后承接奏响,千声而止,坊市启门迎客。
自今朝建立,上京的每一个清晨,皆是自此而始。
承王府距离宫城不远,内宫中的鼓声也隐约能听得到,待到四市奏鼓,晏海已经梳洗完毕,披着外衣坐到了窗前。
鼓声止住之时,天色已经亮了。
此时尚有薄雾,烟水笼罩之中的凝霜湖景色分外优美。
“其实我多年前也来过上京,只是逗留片刻就离去了,并无缘入得城中,也没有听到朝鼓的声音。”晏海说:“我娘从前跟我说,就算之后许多年,她每日清晨傍晚耳边都能隐约听到鼓声,仿佛从未离开过此地一般。”
隔壁那扇窗户开了一半。
“我娘说,她年轻的时候总想着存了点钱,找一个老老实实的男人嫁了,在上京有个小院,在西市做点小生意,每天能听着鼓声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他轻声笑着:“我听得多了,就想着总有一天,要带着我娘住在上京,给她娶个漂漂亮亮的儿媳妇,做点小生意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另一半窗户也打开了。
“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愿望,可是对于那个时候的我和我娘,是特别难做到的。”晏海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后来我娘死了,我就发了誓,总有一天我要渡海而来,走遍山川大河,看遍这世间美景,最后开开心心终老上京。”
他的十指纤长,指甲圆润优美,这双手是他身上唯一最像母亲的地方。
“你十句话里,有一句是真的吗?”
晏海手微微一颤。
枭站在敞开的窗前,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了晏海的耳中。
“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叫做晏海。”他的声音有些冷淡,不是因为恼火,而是真的生气了。“你说的话,我怎么敢随便相信呢?”
晏海想,他曾经也用这种声音和我说过话的,是在什么时候呢?
是了,那一年……
那一年殷赤琏被送到上阁来,静婵跟着一起来了,自己觉得这个姑娘神情间和母亲有些相似,便时常跑去那边找她,后来静婵会错了意,托人过来提及亲事,他就问自己愿不愿意,自己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