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哪个牌名上的人,哪敢做这样的主?姑娘不知道,我们府上老太太当家,规矩严得很,姑娘在这里逍遥自在的,可比那儿强多了。”
她们说的倒是大实话,不过采薇可不爱听,凭什么她身为穆家的姑娘,要住在这样偏僻贫穷的地方?
她就算死了亲娘,可不还有亲爹呢吗?这么多年为何不管不问,由着一个丫头把她一手养大,这还是人吗?
她心里气不忿儿,嘴上自然不会轻饶这两个妇人,“婶子们也觉着这里好?既如此,不如你们也留下做个伴儿吧,可别回那规矩森严的府上了?”
两个妇人吓得顿时脸色发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陆瑛靠在偏屋的门框上,悠闲地抱着胳膊看热闹。
这丫头,开始捉弄人了。
穆寡妇面色也是变了变,却什么都没说,一张黝黑泛黄的脸上,神情悲戚,如丧考妣一般。
采薇也没工夫理会她,只管从那两个妇人嘴里套话,“婶子从京中过来,少说也得千里,怎么着也得在这儿住上一阵子再走。我既然是穆家的姑娘,婶子好歹也得给我个面子,不是?”
这是强留了?
两个妇人已是面色焦黄,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连连摇头,“姑娘说笑呢。这屋子这么小,怎么住得下?”
笑话!
她们在京里都有各自的家,独门独户的,怎能受得了这贫瘠的乡村小院?
上个茅厕还得蹲坑,这大热天的,还不得恶心死?
两个妇人来不及就想溜,“老太太还眼巴巴地等我们回去禀报呢,姑娘且别心急,说不定老太太哪天真就派人来接你了。”
说完,再也不敢逗留,如同后头有追兵一样,她们仓皇地出了院子,直奔巷口的马车而去。
陆瑛看得哑然失笑,指着采薇打趣,“你是洪水猛兽么?就把她们吓得那样!”
“我不是洪水猛兽,却胜似洪水猛兽!”采薇脸上挂着淡笑,神情似喜似悲。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妇人就是京中国子监祭酒府上老太太的先锋,过来相看她的,若是长得美有利用价值,就接回去,给她说门亲,将来也可以给国子监祭酒府上壮势。
就像她这样的,丑得惨绝人寰,身为李家村第一丑女,那要是带回京城,估计连府上其他姑娘也给连累了。
一点儿利用价值都没有,这两个妇人自然也就不会逗留了。
先前她们非要进小院坐坐,估计是想讨顿饭吃的,谁料想穆采薇故意说要把她们留下来,把她们吓得连饭也没蹭上,就跑了。
如今想来,她这个样子,倒是福不是祸了。
这么一想,她就回过头来看向穆寡妇,这个妇人身为穆家的丫头,为何有权力带走她?
又为何胆大包天毁了她的容坏了她的身?
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穆寡妇此时也恰好正看着采薇,两个人四目相对,各自别开。
良久,采薇才叹口气,伸手攥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坐在那两张小板凳上,带着诚意喊了声,“娘!”
穆寡妇浑身一震,愣了好半日。
一行清泪缓缓流过她那枯黄消瘦的面颊,她伸出那双常年操劳变得干枯的手,小心地抚上采薇的脸,“薇薇,你,你还肯叫我一声娘?”
“当然,一日为娘,终生是娘。这辈子,您想躲也躲不掉了。”采薇也十分动情,这难得的母女情分,她前生可望不可即。
今生,她不想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