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医院”,她能想象是什么医院。怪不得叶美贤的明艳中,总是带着些忧伤。这忧伤被外表的坚强包裹,就成了众人眼中的冷漠与古怪。
“看来叶师傅也是个可怜人。”何小曼道。
“都知道她可怜,也都怕她。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复发,背地里难还是会指指戳戳的。总之你不要参与就好,诚心对待师傅,不要给咱们何家丢脸啊。”
王秀珍的确善良,光听这些话,何小曼就知道这个亲妈哪怕再柔弱,三观还是靠谱。
“我不会去触她伤心事的。她业务好,不会教,我可以自己看着学。余主任也坑不到我。”话说完,何小曼突然又想起什么:“对哦,妈,为什么余主任要坑我啊?”
王秀珍嘴一撇:“因为你是王秀珍的女儿啊。”
“啊,难道她跟妈有旧怨?”
“嘿嘿……”王秀珍突然又得意又鄙夷地冷笑了两声,“她是你爸同学,一起下乡当的知青,我是早多少年前就认识她了……”
“哦……我明白了!”何小曼恍然大悟,“她一定暗恋我爸吧!”
长辈们的当年,原来也是如此多。所以说,什么年代都不缺浪漫,爱情能抽枝发芽到怎样的程度,与年代无关,只和参与爱情的人有关呢。
上班第一天,就见识了崇光棉织厂复杂的人际关系,何小曼更加打定主意,不参与是非,就好好跟着自己的古怪师傅,横竖师傅不会坑她。
接下来的几天,她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起床,六点出门,赶在六点半前进车间,帮叶美贤将水杯洗好、毛巾搓干净,学着叶美贤的样子检查织机和梭子。叶美贤照例提前十五分钟就位,她再做交接班检查的时候,何小曼就在旁边仔细观察,看看自己检查的结果是不是跟她一样。
“瞧瞧你们,都是一起进来的,人家何小曼就像个当徒弟的样子。你们天天踩着准点进车间,当太婆来了啊?”
用棉帘子隔开的车间主任办公室里,余杏娣偶尔会扯着嗓子骂人。但她很少骂何小曼,基本上都是夸,而且是每天花样夸。
自从知道了余杏娣的小心思,何小曼是很防着她的。对于她“批发模式”的表扬,何小曼甚至有些厌倦。她从不觉得自己将工作做好,就有什么值得大肆表扬的。倒是余杏娣这太过明显的“偏爱”,很容易让何小曼陷入被孤立的境地。
很快,五个人中只有汤丹还跟何小曼说几句话,以田雨为首的另外三个,直接就摆上了脸,根本不再搭理何小曼。
这个年代,还没双休日,崇光棉织厂一周只在礼拜天休息一天。礼拜六是最后一个早班,下班后,汤丹和何小曼刚走出厂门,就听到田雨娇细的声音:“汤丹,我们一起走啊。”
汤丹望了望何小曼,脸色有些尴尬。
“没事的,你去吧。”何小曼笑道。成熟如她,才不会和别人当连体婴,那种连上厕所都要约着一起成为某种仪式的人,在她看来最无聊了。
不说还好,一说,汤丹更不好意思走了,摇摇头:“总有先来后到的。”便大声对田雨道,“今天我跟你们不顺路,我到那边车站去等车。”
对于汤丹的小聪明,何小曼心知肚明,没有巴巴儿地感激她,也没有理所当然地漠视她,而是温和地点点头:“你要绕远一些了。”
才走到车站,汤丹的车先来了,留下何小曼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车站上。
“你等几路?”身后传来叶美贤熟悉的声音。
难得有机会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听师傅说话,何小曼惊喜不已,扣着胸前的包带子回答道:“我等6路车,师傅您呢?”
“我也等6路。”叶美贤淡淡的,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转向远方,似乎要将公交车的来路看个通透。
说也奇怪,同样是一起等车,叶美贤的态度那样自然,一点不会让人觉得她是故意在迁就何小曼。
也是,高傲如她,生平还需要迁就谁吗?
应该是完全不需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