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好一阵子,顾少钧从枕头里面抬起头来,眼里全是红血丝,额头上青筋爆出,脸上大颗大颗的汗,两鬓全是湿漉漉的,像是遭遇了一场艰难的战斗,非常痛苦。
他先是苦思冥想,又像是在怀疑质问,眼神,由孩子般的纯澈,慢慢的变为思索,变为苦恼,变为明,最终沦落于冷漠。
唐白看他的表情,定格在冷淡疏离。
她觉得心里很难受。
可是,顾少钧再不是那种孩子般懵懂的眼光看她了。
他将手拿来,离开矮榻,走到屋子正中间,来回踱步,根本就是忽视了唐白的存在。
这是自从二人相识以来,绝无仅有的情形。
约莫是一盏茶?亦或者是五盏茶?唐白呆立在原地,将衣裳拉起穿好,就看着顾少钧满地暴走,一言不发。
时间是让人窒息的漫长。
终于,顾少钧站定,似乎此刻才发觉屋里面还有别人。
他抬头又诡异看了她一眼,面上现出惊讶的神情,只是一瞬间,他就面色如常,恢复过来:“我认识你。”
唐白面露喜色,正要过去说话,顾少钧又开口:“你就是那个打人的妞,是在哪里?哦,春满楼!”
“还撒谎说自己是总兵府的小姑娘。”顾少钧像是看一个怪物一样看她,但是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兴趣:“哦,有趣。”
唐白傻眼。
她脚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能动弹。
顾少钧环顾四周,见只有一盏微弱的灯,又道:“是晚上了么?”
唐白这才答话:“是白天。”
“那这么黑。”顾少钧折身去开门,门外面哗啦啦倒下来一群人。
有侯夫人,苏一,阿竹,素锦姑姑,以及春娥。
他们一直贴着门,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是,里面一直好像没啥动静,最乐观的对话也不过是顾少钧说:“我认识你。”
他们沉住了气,听了一些更加无厘头的话。
唐白这才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还要确认一下。
走到顾少钧面前,唐白敛衽行礼,规矩说道:“顾世子,请问,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顾少钧脸微微有些红,像是不耐烦她的纠缠:“我并不认识你。”
“你认识的。”唐白道:“你在春满楼,见过我。”
“……”顾少钧委实不好意思当着这些人的面,承认他去过春满楼那种地方,冷声冷气道:“我不过去过一次,见识过一场‘女人殴打男人’的戏码,怎么,你要讹上我,教我替你赎身吗?还是,总兵府的谎,被人识破了?”
唐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其余的人均是面面相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只有唐白听懂了。
难怪他对这只蝎子反应这么大。
那日她在春满楼痛殴花子俊,有人看见的。这个人,是顾少钧。
他认识她肩上的纹绣。
因此,那天晚上,他要献身,她脱衣服时,他瞧见纹绣,就觉得头疼,很有可能记忆被激发了。
随后痴呆了这么久,再次看到纹绣,他终于想了起来。
只是,不过是一个纹绣,难道真的如苗寨的神婆婆所说,苗寨的神灵,不能亵渎的?
唐白第一次深深相信。
顾少钧瞧见阿竹,又蹙眉:“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