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点师父啊?亏你戒得掉。"
“哪可能。”安掬乐吁口气。“我趁他忙于追求更高境界时,好不容易才跑掉的。"
“确实不容易。”冉撷羽嘻嘻笑,问:“还喜欢吗?”
“喜欢啊,爱死了,吃得上火,都得痔疮了。"
冉撷羽一怔,随后想起安掬乐那天一副痔向远大的样子……“啊你居然……居然……难怪!搞半天去的不是厕所,是去西方取啊?!”
“嗯哼。"安掬乐拈指。“我确实先去了厕所。"
先……冉撷羽扶额,警告:“我告诉你,等一下超过十分钟,我报警。"
安掬乐:“喳。”
回想起来,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大草,是青年去西藏那次。
已算不出这是他第几次远行,安掬乐也懒得算,倘若现在问杜言陌此生挚爱为何,第一名笃定是跑步,至于第二名则是世界,第三名才算他安掬乐吧。
也许。
青年越发疏于联系,安掬乐从不抱怨,于是干脆没了下文。有回看见他,居然是在东南亚一岛国的镇暴新闻上,警方对示威群众投掷催泪弹,杜言陌身在其中,保护了其中一名妇人,不受侵害。
画面很短,一闪而逝,安掬乐当下心慌得连指尖都在颤,他给杜言陌打电话……该死的不通。一整个晚上,他不眠守在电视机前,未停拨打,感谢台湾新闻台同样东西一再播放,他得以留恋地,多看了青年好几眼。
他不知青年为何会在那儿……不,在哪儿都不奇怪。直到早上,安掬乐总算接获消息,杜言陌使用公共电话,隐约听得出身后群众喧闹的声音,安掬乐惶了一夜,却没气急败坏,询问的口气依然恬淡:“怎会卷入暴动里?”
杜言陌把他们往来行程,简要描述了一遍。“我们队里有这边的人,他想回乡给国家尽份力,其他人就一起来了。”
安掬乐:“手机呢?”
杜言陌:“在示威时掉了……得用一阵子公共电话。“而这已是他遗失的第三台手机。
你联系我,而我联系不到你。不过先前就算手机傍身,也没好过多少。
“啊,时间到了,现在通讯管制,一人只能讲十分钟……”
安掬乐:“等……”
话没讲完,电话彼端已无声息。
曾经,在青年刚离开那会,每逢联络,终末总要附上一句:我爱你、我想你。
如今……安掬乐没再想下去。
从此他养成一则习惯,天天翻阅国际报纸、看cnn。有回冉撷羽经过看见还问:“你打算调部门啦?”
安掬乐不屑。“我这叫内外兼修,你看我的外表已经完美得不能再完美,只好转而培养内在了,很辛苦的好不好?”
冉撷羽直接给了他一记白眼。
他看这些,理由简单,纯因他想多一点机会,窥得青年消息,同时也怕哪儿发生动乱,对方身处其地、牵连其中,安掬乐有时越想越惶惶难眠,恐惧害怕。
所幸近年底,他看见了青年身影。
当然,人还没回来。
这次在旅游生活频道,描述一群年轻人,简单一只行囊,跑遍世界,征服各个不同的艰苦环境。记者问他:为何而跑?他只说,他在追寻。
电影《阿甘正传》里,阿甘的母亲遗言:“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有神的安排与奇妙在其中,我们都不知道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就好像我不知道为了什么,我就成为了你的妈妈。
“我只是努力的尽我所能去做好,你也必须努力去寻找你的人生目标与方向,将上帝赋予你的,发挥到上帝知道你能达到的……”
于是阿甘数度横越美国,找寻方向。安掬乐想,或许杜言陌也在寻找,发挥自己的天赋与专长,追求生命真正的意义和归属。
他在找,就表示,他还没有遇到。
可是安掬乐觉得自己已经遇到了。
这次是特别报导,属于青年的画面比先前短暂的新闻更多,同行的人有男有女,他们未施脂粉,脸容却充满喜悦,少年在摄影镜头底下,举手投足十分自然,眼角眉梢,活力飞扬。
他很快乐……非常快乐。
安掬乐从没瞧过他这副表情,原来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他是这个样子。
此节目一播出,杜言陌便受到关注,有人把影片放到youtube上,下头评论零星,一开始赞他们有实现梦想的勇气,之后却越来越歪,有人称赞青年好看、吸引人,不像素人,会不会是电视公司特别找来的?
当然不是!你们这些外貌协会!阴毛论者!还有那啥那啥id,口水!对别人的男人放尊重点!
安掬乐简直鬼上身,当下注册帐号大骂,约莫是他骂人骂得太剽悍、太有梗,使讨论串变得亦发热烈,难以拾。
此事足足耗了他一星期,注册了快十来个id,分工合作、自接自话,甚至怕ip露馅,每天上班第一件事,便是向同事招手:“快、快,谁有智能手机,通通交出来?
……蠢到极点。
总归到头来压根儿不知为何而吵,原po看不过,终于大刀阔斧,撤了影片,安掬乐回神靠天:他竟忘了存档!
妈妈啊,他赶紧换上中立id,跟影片主求档,连雪中裸跪啊,膝盖下垫主机板之类的招数都使出来了,原po大抵懒得再烦,给了他档案,附加一句:“你还真爱他啊。”
安掬乐没回,心道:我有多爱,你不会知道。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第四章手分手
之后安掬乐把影片存入手机,三不五时便看一会,看得连青年几分几秒要眨眼,全了然。
他的工作照旧持续,或说就是这样了。有一天,他被主编叫进办公室,对方一头劈头便道:“纽约总公司要人,这回换你去。”
安掬乐差些噎着,搞什么?“大人,好歹征询一下我意见……”
主编从善如流,换了征询口气:“噢,纽约总公司要人,我希望安排你过去受难……咳,受训,想当年你是我钦点的,《flawless》一向重视经历,你是唯一例外。没办法,谁叫我看好你咧?为此和上头不知吵了几回架,吵得都烧声了……喔对,你愿意过去吗?嗯~”
世界上有种人叫贵人,见了就得跪,不喊喳就成渣,《flawless》主编便是其一。
还“嗯~”咧。安掬乐:“我是美编。”
他尽力装出惶恐口气,主编直接从鼻孔喷气:“美编就不是编?还是你觉得维持现状就行了?拿人家选好的东西,拍照,排版送印出刊……你以为我们出的是什么,邮购目录?”
其实差不多啊。为名牌作家背书丑得要死还得自戳双目大赞有够时尚,群众买了书,然后被呼啦啦催眠蛊惑,前往专柜购买商品……如此循环。
主编见安掬乐表情,便知他内心所思,不论哪一行,做久了,最初的热情和理念终会消弧,为此她会不定期约谈人员,安掬乐素质好,她一向不担心,最近却不是这么回事。
主编问:“你知不知道《flawless》的创办人?”
安掬乐想了想:“你说那个绑辫子的怪老头?”
“你管他什么头。他说过一句话:“我们创造的,是追求。”你说读者为何要购买我们的杂志?很简单,因为他们想追求!追求更好人生、追求美丽、追求生活态度……我待在这位置上二十几年,火里来浪里去,从没让人踢成功过,靠的是什么?”
“……”卑鄙无耻?
十分钟过去,她喝了口茶,掷地有声:“追求!我追求使我自己越变越好,追求不输给你们这些年轻人,追求懂得更多、估算得更远。不被业界及人生淘汰……”她拍桌,助长气势:“安掬乐,告诉我,你的追求在哪里?”
安掬乐答不出来。
面对上司犀利质问,他自知掰也该掰出一套冠冕堂皇的说法,却只能无语。他的追求……他的追求……已经不在了。
很久以前,他的追求就是活的漂亮,直到遇到少年,爱他及被他所爱、成了唯一念想,如今……
主编语重心长:“没有追求的人,最后什么都会没了。”
安掬乐没话讲,他已经体会到那种感受了。
他问主编:“老实说,其他人是不是不想去?”
说及此,主编一脸忿忿:“大好机会啊!哪个国家的人不是抢破头?偏给冉撷羽那混账形容得阎罗地狱似的,该死的她还表现好,好得人家纽约总部直接钦点,叫我们再派人!我看来看去,就你比较长眼色,嘴甜谄媚样样会,不必太操心……”
安掬乐:“……”搞半天,这才是真正理由。
最后他说:“让我想想。”
主编到底没逼他太狠,给他一个星期时间去想。
不过,说要给他想,顶替他职位的美编已征来,准备档案交接,一副拍板定献。安掬乐索性也懒得想,只一有了空,便反复观看那则影片,翻阅国内外各项报导。
青年在追求人生。这一年,他的经历尤其,除了四处奔走,亦连续参加了几项超马赛:中国大戈壁、横越中亚、撒哈拉沙漠……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那么快乐,更不缺伴,再对照自己一个人,等得乏了,成天哐啷哐啷地响,像个永远装不满的钱筒,那么空虚。
夜半,安掬乐躺倒在客厅那片地毯上,看着影片,来回抚摸柔软纤维,就像主编讲的:没有追求的人,最后什么都会没了。
迟早,会被抛弃。
或者已经被抛弃了……谁知道。
安掬乐吁出一口气,其实他还能等,等青年回来,下达判决,他微笑着留下或退场,偏偏现实连这机会也不给他。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来必落空?仍静候着你说我到错用神,什么,我都有预感。
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
是的,命运终于光临,他掩着眼。心痛,心痛得快要死了。
隔日,他跟主编说:“我去。”
所有准备早已就绪,仅差他一个形式上的同意,安掬乐签了文件,确定之后就简单了,最少一年到两年,他不会在台湾。安掬乐找房东洽谈解约事宜,房东太太对他屋内布置很满意,频频问:“那个床架啊、衣柜啊、沙发啊、地毯啊……我不跟你违约金,能不能留着?”
安掬乐哼笑:“行啊,用到一半的酱油也留给你。”
房东太太干笑,抬头一瞧,发现灯具拆了,问:“之前不是有个灯?很漂亮的。”
安掬乐:“哦,我带走了。”全屋里,也就那盏灯没被染指过,安掬乐庆幸灯泡坏时,刚好只有他一人在场。
房东太太一脸惋惜,说:“你这屋子,就维持这样吧,把那面墙恢复原状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