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相约方式一向简单:用简讯,但不吐露关键字句──开玩笑,多少名人因这个被抓包啊,虽说自己芸芸众生,不会遭人过多惦记,然而小心驶得万年船,撞破冰山大家惨。安掬乐百般叮嘱:「若有天你手机掉了,被师长同学看到,就完蛋了。」我比你更完蛋,最後就得进监狱玩蛋了。
杜言陌也非完全没那方面认知,最少估狗过,晓得安掬乐先前跟他做是犯法,他乖乖听话,两人还为此事特意取了代号:用功。「今天可以去用功吗?」、「好,图书馆门口见。」
看,多麽纯洁美好?今天相约时,安掬乐甚至在床上跟他开玩笑:「你可以叫我老师。」某方面来讲,自己当真是为人师。
讵料少年神情一变,硬声道:「不行。」
杜言陌一般虽不太作表情,但眼神态度其实都很温和,看着人时,总是沉稳平静。安掬乐第一次见他流露这般生硬态度,彷若被针扎到,一跳而起。
安掬乐一头雾水:「干麽啊,不想就算了。」
这一搅,气氛都没了,他背过身,想下床穿衣,杜言陌却抱紧他。「这个称呼不行,对不起。」
少年的热气拂在他腰上,安掬乐手脚一下子软了。「不行就不行,我又没勉强……」若真要玩,安掬乐自己还比较想扮学生,不过任他脸皮再厚,都不可能叫一个小一轮的人扮老师。
这件事就算揭过了,杜言陌又把他摁回床上,亲亲咬咬,最终把安掬乐泄出水全咽下去了。
少年似乎很……喜欢,安掬乐自己是不懂,但看着他这般悉心样子,就不可能再计较,他给杜言陌擦了嘴,瞅望他醇醇黑眸,内心不由叹道:干自己何事呢?
他一直没问杜言陌私生活方面的事,总归那不是他想涉入的世界,少年的人生属於他,自己只是这个人生命里一小段……盲肠,可有可无,或许哪天不顺眼,就割掉了。
他们又滚了一次,做完後,杜言陌忽然问他:「你叫什麽?」
安掬乐仍处在高潮後的恍惚里,一时莫名。「蛤?」
杜言陌:「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安掬乐:「……」对喔!算一算,这是他们第三还第四次见面上床,居然……居然从未互报家门。
因为一直都只有两个人,外加认真干活,所以没有称唤必要,何况杜言陌姓啥名谁几年几月生、念哪所学校,安掬乐皆知,便没想到要提及自己,他想了想,交底是不可能的,但本名好歹能讲。
「安掬乐。」
「嗯?」
「安居乐业的安,掬……掬水轩的掬,快乐的乐。,掬水轩就那个……ㄋㄟㄋㄟ补给站,小时候吃过没?别盯着我乳头,我写给你。」
说罢,安掬乐抓来床头柜上的纸笔,把自己名字写给他。
杜言陌看了一会,以取名来讲,掬不是常用字,他手在上头抚着,安掬乐见状,遂起了说文解字的兴致。「掬……就是这样的动作。」
他把双手摊开并拢,四指朝内弯曲。「用两手捧取,掬乐就是……捧起快乐,给我取名的人,是这样解释的。」
这个姿势,令安掬乐双手手腕坦开在少年面前,他左手腕上一条疤痕,此际在灯光下,特别明显。
杜言陌多瞧了一眼,可没问,安掬乐笑容可掬,也不怕被问的样子,杜言陌直觉,倘若问了,这个人会回答自己,他没打算隐瞒这件事,甚至有一点儿刻意外露,可能还会用一副很欢乐的口气说明。
人一般会逃避自己犯过的蠢事,每回想起,便觉赧然:算了算了莫再提。
安掬乐偏不。
他在凌迟自己。
以一种异样得近乎病态的面对方式。
杜言陌眨眨眼,不再盯瞧那儿,转而看向安掬乐的眼,开口喊了一声:「掬乐。」
安掬乐一愣。
这一声、这一眼,竟令他心腔大幅震动,好似被这两字狠狠戳着了。
极少人喊他名字,大多都是菊花菊花的喊。
传言人若给鬼灵掌握了姓名,就能被控制,安掬乐其实有点儿信,所以叫人用腻称称呼自己,久而久之,他都快遗忘本名,忘记取名的那人,在他诞生之际,给予的深切祝福。
「掬乐。」少年又喊了一次,抱住他。
安掬乐终於回神。「没大没小。」
他指责,想推开他,偏偏杜言陌抱得很用力,他腰快断,不能呼吸。「叫我……叫我……总之,别直接喊我名。」他受不住。
杜言陌忖了忖。「安……先生?」
「噗。」又正经过头了。
可叫菊花吧,自己大了少年足足一轮。莫非叫哥?安哥?也太矮鹅了……「菊花先生。」
「嗯?」
安掬乐:「叫我菊花先生。」古早有篇文章,叫《五柳先生传》,他菊花爷决定也来效法一回: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亦不详其姓字。身上有好菊花,因以为号焉。
「……」少年似乎也觉这称呼拗口,但见安掬乐表情认真,遂没抗议,乖乖喊:「菊花先生。」
虽说是自己提的,不过当真一唤,安掬乐噗嗤笑场。「噗哈哈哈~就这样叫,不过上床时千万别喊,菊花先生~菊花先生~环堵箫然~哈哈哈~~」
肉环堵肉箫,gānggāng好。
「……」安掬乐自己很乐,杜言陌不懂,头上难得黑线。
他蓦然想到一事,问:「菊花先生,你几岁了?」
安掬乐一口气瞬时噎住。
靠,这回真笑不出来了。
杜言陌自己猜:「你感觉像大学生……二十一?」
哈。
整整少了七岁,安掬乐真不知自己该开心,还是该……怎样呢?诚实讲出年纪,无所谓吧,可是少年听到他们相差一轮,会露出何样反应?会不会觉得被骗了?
屁啊,谁骗他?老子是永远的十八岁,不老神话!
安掬乐内心起伏,这样那样的绕了好几圈,绕得心肺疼,最终想罢了罢了,反正又不是持续长久的关系,不必太坦承。
他吐了口气。「对,二十一。」
杜言陌听了这数字,扬起眉睫,眼神不明闪动了下。「我们差了四……五岁?」
不,是十二岁。
安掬乐笑笑,没接话,他抱住少年,低头亲吻下去,不再进行这个话题。
你高兴当我几岁就几岁吧,为了你将来回忆时的美好,绝对不会让你发现真相低~
安掬乐默默发誓。
17.骏马马力夯
「安掬乐,你快递!」冉撷羽捧着刚从发处拿取的小盒子走来,她边走边抱怨:「你买什麽?这麽重!」
「谢天谢地!」安掬乐一见盒子上网路购物的标示,就知自己睡前下单的东西来了,他恍如看见民族的救星与希望,接下纸盒打开,冉撷羽好奇,就站一旁,看里头究竟是什麽。
安掬乐也没清场,他跟冉撷羽够熟,连彼此喜欢的情趣用品牌子都知道,然而纸盒子一打开,冉撷羽便皱了脸。「你买这干麽?白马马力夯?」
「我快死了。」安掬乐急忙忙拿出一瓶,打开,饮了一大口。「嗯~味道不差,要不要拿一瓶?」
「了。」冉撷羽对力饮料没兴趣,一瞧盒子里,各大品牌,琳琅满目。「连修罗场都没看过你喝这个……真的不行啦?」
安掬乐重重叹了一口气,唉!真正是满腹心酸无处诉。「我遇到了……一匹马。」
「种马?那不是你同类?」冉撷羽拉过一旁的空椅坐下,凛冬已过,编辑部内目前尚呈春暖花开的美好景象,这时最适合来杯红茶闲聊……虽说安掬乐手里饮料,有点儿与众不同。
「呸,不是,我遇到一只……骏马,对,一匹年轻骏马,唧唧跟马一样大,液跟水柱一样,还不带开关的……」
冉撷羽:「……」你看过马的唧唧啊?她也不知从何吐嘈起,只能说:「很好啊,你不正喜欢大唧唧?」
「我是喜欢没错,但照这种吃法,我怀疑我会死……」这是安掬乐第二次面临死亡的恐惧,面对非常人的体力跟力,彷佛科幻电影中,看到外星人展示强大力量,表示相当绝望的渺小人类。
他和那个名为杜言陌的少年,这样那样,勾勾缠,缠了约两个月。
当然不可能每天做,安掬乐有工作,少年要上课,外加休息一晚要四百,这年头可不是随便拖人去山洞里就能办事,尤其少年年纪、身分都很敏感,後来安掬乐还特意另找一间宾馆──原先那间捡到过杜言陌的学生证,安掬乐对此惦挂已久,新的那间设备没比较好,但休息只要三百。
杜言陌听见价码,那黑眸还隐隐约约漾起了光。「我们学校附近的便当店,排骨便当刚好一个五十元。」
安掬乐还能讲啥?只能微笑了。「太好了。」
他们大约一礼拜见面一次,固定周末,算下来,至今大约十次。
这十次……安掬乐顿顿撑死,保险套跟润滑剂绝对用到完,一滴不剩,毫不浪。有次少年拿着完全扁掉的管子,发现怎样也榨不出来的时候,那股气场……简直不输菜市场欧巴桑,把五十元的菜一路杀到五元的满足愉悦感。
身为九层塔还是葱角色的安掬乐瘫在一旁,同样只能微笑了。
至於保险套,则是在网路下单的大包装,办公室有人团购,安掬乐很彪悍的一人下订一批,近一百五十枚,舒适加大尺寸,令所有人员「刮目相看」。
不知情的赞叹他前头;知情的叹服他後方。
这组保险套,他和杜言陌各担一半,每次限制三个,一片要价二十块钱,少年很珍惜,尤其最後一次,充满龙马神,努力干、拚命干……干到最後一秒,安掬乐深深觉得自己的小宇宙被开发了,年轻人这份勤劳节省,实为美德,他决定努力奉陪……真是傻了。
安掬乐痛彻心扉、悔不当初,「人类跟马比谁能跑,我脑子被门夹了啊我!」
冉撷羽:「不行就拒绝嘛,干麽勉强自己。」
安掬乐呵呵呵呵呵,一脸你太天真。「你有没在路边看过『请带我回家』的那种箱子?」
冉撷羽表情嫌弃。「这也太老梗了。」
「老梗有老梗的好……我每次发誓绝对不要跟他对上眼,每次都……拒绝不掉啊!太可怕了!一直一直蹭上来喔!你会完全忘记自己身体的极限,我从来没感受衣服跟我距离竟如此遥远……」
重点是,安掬乐根本板不起脸教训少年,因为杜言陌半点没勉强。有回他终於硬下心肠,果决道:「别腻着我。」对方流露的眼神……养过狗的人,一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