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夜空星光黯淡,远处灯塔发散的光亮是这个小码头唯一的照明。
一片寂静。
除了海浪打在几条小渔船上发出的“哗哗”声,只有那个躺在地上的浑身是血的男人从喉间压出的难过的“嗬嗬”声,像一个快要坏掉的老风箱在艰难地工作着。
灯塔一闪一闪的光亮中,照出围着那个男人的十几个黑衣人麻木冷酷的脸。当中一个年轻人,穿着长长的风衣,海风掠过他凌乱的发丝和翻飞的衣角,刀削斧刻般的英俊面容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一双眼睛多情又无奈,目光越过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落在在海浪的拍打中一颠一颠的小船上。
过了一会儿,他把目光回,重新落在那个男人身上,声音在带着海水般阴冷潮湿的夜里显得格外冷肃,“老八,我们兄弟相交多年,一起出生入死,有着过命的交情。如今,你就这么对我?”语速不快不慢,声音也不高,甚至还有一点低,但在这沉寂的夜里,却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
浑身是血的男人无力地蜷着身体,手脚还在微微地颤抖着,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嘶哑如破帛,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老五……我,对,不起,你。看在,我,们,同生,共死,过,的份,份上,放,放过,我……”
年轻人眼帘微微一阖,仿佛极为疲惫似的,他微微叹息了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我今天放过你,以后在帮里还如何立足,如何服众?看在我们曾经同生共死的份上,你的老母亲,我会替你照顾,我会告诉她,你出国享福去了。”
躺在地上的男人绝望地闭上眼睛。
年轻人转过身,旁边立刻有人递上一顶帽子,他接过来往头上一扣,起步欲走。
又有一人凑上来躬身问道,“五哥,要怎么处置?”
年轻人侧头瞟了他一眼,不轻不重,那股冷意却能生生把人冻住,声音依旧是不疾不徐,低声道,“你第一天跟我?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那人浑身一抖,立刻头一低,退了下去。
年轻人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夹在指间。紧跟着他的人马上拿出打火机凑上前,他却轻轻一挥手,把人挥退。
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和低低的喝骂。过了一会儿便传来“扑通”一声,似重物落水的声音。
年轻人微微低头,叼住夹在指间的雪茄,仍旧没有点燃,眼神落在远处沉沉的夜色里,有一股寂寥,又带着一股坚定。
随着“卡”的一声,仿佛一个魔咒,瞬间打破了这股阴森冰冷的气氛。一边有人打亮了灯光,一边有人大声呼喝着去拉刚刚被推到海水里的演员。
陆衍也回身过去想搭一把手,那边人已经被利索地拉了上来,然后很快就被裹到了早就准备好的厚厚的毛毯里。
时已深秋,虽说在偏南方,但昼夜的温差已经很大,又在这么冰冷的海水里浸了一下,虽然时间不长,也够受的了。
恰在这时,一向细心的宋辉递了早就备好的一杯热茶过来,陆衍接过来后,转手就递给了刚刚从海里上来的演员,他自己的手指也被海风吹得有些冰凉。
那个演员接过热茶稍微吹了下就大大喝了一口,感觉整个人都活络起来了,便向陆衍感激地笑笑,“多谢陆哥。”
陆衍淡淡笑道,“别客气,都是宋辉准备的。”
那演员便冲陆衍身后的宋辉笑了下,“谢了,小宋。”
宋辉摆摆手做了个不用谢的手势。
这时导演也走过来,“好了,今晚就拍到这里,大家早点回去休息。”
等众人欢呼一声准备散了时,又拍了拍陆衍的肩,“陆衍,辛苦了。这次多谢你。”
陆衍笑了一下,玩笑道,“谢什么,我可是照样拿钱的。”
导演也哈哈笑着道,“放心吧,一分也不会少了你的。”
两人正说笑着,宋辉走过来低声道,“陆哥,那个魏少又来了。”
宋辉的声音虽然低,但也不是完全听不清,何况导演站得还比较近,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陆衍,真是抱歉,这事……”
陆衍笑了笑止住他的话,“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道歉。”
导演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是因为我找你客串这部戏,也不会……”
陆衍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这种事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这个时候,陆衍刚刚拍完了《故乡》,工作的重心是和工作室的核心成员一起策划和准备这部戏的后期和宣传。
原本这个时候他并没有接新戏的打算,而且看过了几个剧本也没有特别有兴趣的。恰好曾经跟他有过一点交情的一个导演在拍一部时代戏,讲述民国时期十里洋场的一个风云诡谲的故事,知道陆衍最近有档期,便邀请他客串其中一个重要的角色。
陆衍看了看剧本,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而且虽然说是重要角色,但是戏份并不太多,客串一下也就两个星期半个月的事,于是就答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