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利共赢还是两败俱伤,这是个好问题。
戴安雅非常厌恶这样的选择题,尤其是在被别人威胁的情况下。如果她当真毫无顾忌,她现在就能反手将身后那人的心脏给剜出来。
内心颇为暴躁,戴安雅也懒得再维持面上的和平,身上的念压不要钱似的压向雪清河,身后隐隐有了几乎实质化的黑气。“什么时候发现的?”
出乎意料的,雪清河仿佛没有感受到戴安雅那几乎将浑身恶意实体化一般的念压,淡然地坐在了戴安雅身边的石椅上,捻出个新的茶杯为她倒满了茶,这才道:“杨河春绿,下火。”
戴安雅无机质的一双猫眼瞪了他好一会,才接过杯盏一口灌下。
雪清河从来没指望她的态度能好到哪去,现在不过被瞪一瞪,情况还比他设想中的好上许多。“安雅殿误会了我的意思,那四成情报网并非我偶然发现,而你的这些喜好,也并非是有人被策反而泄露出来的。”
戴安雅眉心一跳,语气平淡无波。“并非偶然吗?行吧,那我换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往里面插的人?”
雪清河敛眸,“早在安雅殿大放异彩,将武魂殿最早插在星罗那批爪牙给清出去时,清河便开始关注殿下的一举一动了。在殿下的情报网蔓延到天斗帝国时,我才知道武魂殿究竟是为何栽在了殿下手上。以魂师群体天生高傲的性子,哪能看的上那些或许一辈子都拿不到一个魂环的普通人呢,这样一个以普通人反制魂师的法子,我既发现了,自然是要参与进来的。”
戴安雅面色格外阴沉,冷声道:“太子殿下当真是好手段。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当真没察觉到是在与太子殿下共用一批手下呢。”
雪清河语气中带了几分歉意:“此事本就是清河理亏,这才特地问了安雅殿的喜好来向殿下赔罪。当年年轻沉不住气,见到了几分反制武魂殿的契机,便不顾一切地抓住了。不想之后有幸与安雅殿结识,虽然心中深感歉意,却也不知如何提及此事,这才拖到了今日。”
戴安雅丝毫不吃他这套:“所以你今日就好意思提起了?”
雪清河坦然一笑。“清河想要跟安雅殿下合作,总得拿出些让殿下心动的诚意来才是。其实安雅殿也大可不必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要知道这些年,在下便是知道了殿下想做什么事,也从未给殿下添过一点堵。”
戴安雅冷哼一声:“你觉得我会信?”
雪清河眨了眨眼,“安雅殿这么问,便是心里已经信了。”
摇了摇头,戴安雅身形一闪,几乎瞬间就站到了雪清河身后。雪清河双手被她一只手反剪在身后,另一只手轻巧地抬起了他的下巴,指尖紧挨着他的动脉。戴安雅俯身,看似亲昵地凑近了,冷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直说你究竟想做什么,我还能考虑究竟要不要跟你合作,否则一切免谈。”
即使被拿捏住了命脉,雪清河也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他稍稍向后一仰,不出所料地感觉到放在自己脖子上的力道更大了几分。“安雅殿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戴安雅目光冷淡地看着他,就见他含笑道:“我在想,还好将安雅殿请到了太子府叙旧。若是在其他地方,恐怕清河现在就得跟星罗傅家的人一个下场了。”
戴安雅垂眸,轻笑一声:“看来,清河殿下是笃定了我不会动手?”
许是察觉到了戴安雅语气里的恶意,雪清河难得乖巧地摇头道:“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
即使他表面上服了软,戴安雅也不会真觉得自己就成功威胁到他了。寻常魂师被这样压制住,身体肌肉都会下意识的紧绷或是直接进行反击,可从她制住雪清河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雪清河都是出于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连一丝反抗的欲望也无。戴安雅不知他的自信究竟是从何而来,出于谨慎原则,她也没有生出一丝探究的欲望。假装没有察觉到数百米外的院墙处已经站了两位封号斗罗,她到底还是放轻了手上的力道:“那就告诉我你的计划。”
雪清河幽幽地叹了口气,像是察觉到她为何退了一步一般,开口道:“所有人都退下。”他将魂力融入声音之中,足矣让整个院落的人都听见这道命令。
他话音刚落,戴安雅便感觉到那两人气息有一瞬间的凝滞。毕竟作为封号斗罗,同时被两个实力不如他们的人察觉到行踪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雪清河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见这些人有些怔愣,表情微沉。“需要我重复第二遍吗?”
这回倒是所有人都动了。原本站在岸边值岗的皇家骑士沉默地收队,有序地从另一边的小拱门出去了。藏在院落围墙外不远处的两个封号斗罗见状,虽然速度并不是那么干脆,但还是远离了这个湖心亭。
这下戴安雅倒是看明白了,感情雪清河的底牌就是他自己。不挣扎也不反抗,分明是雪清河觉得自己还伤不了他。戴安雅突然觉得有些膈应,默默放开对雪清河的钳制,坐了回去。
雪清河莞尔一笑,就像刚才两方的剑拔弩张是错觉一般,温和地道:“安雅殿可是站累了?”
戴安雅无比想将这人的假面给撕掉,但语气却不像先前那般夹枪带棒了。“累了,所以还是让你讲故事吧。”
雪清河整了整衣衫,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道:“其实先前,我也并未欺骗安雅殿下。我确实希望在一年之内登临帝位,但其实于我而言,源自天斗内部的威胁并没有那么大。”
戴安雅一边从桌上挑了块自己没见过的糕点吃着,一边道:“愿闻其详。”仿佛雪清河就当真是个茶馆说书的一般,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
雪清河也不介意,反倒还无比自然地移开她原本的茶杯,拿了另一个茶壶为她重新斟了茶,才道:“杏仁佛手,配上信阳毛尖要好些。说起来,能让天斗如今的局势如此平和,还是离不开安雅殿的手笔。”
戴安雅差点被手里的茶呛到,微微蹙眉。“我还不至于不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
雪清河笑着摇了摇头。“安雅殿误会了。不过是清河见了曾经安雅殿解决一些麻烦时用的手段,受了些启发,学以致用罢了。我先前所说,剩一个雪崩苟延残喘,其实不然。他那位一直支持他的叔父都没能在我手下保住那条狗命,更别说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
听他的描述,戴安雅莫名就联想到了曾经做的那些针人,“你操控了他?”
雪清河点头,语气有些感慨。“谁能想得到,一个功不成名不就的纨绔,却是三兄弟里骨头最硬的那个呢。让他完全听命与我,还当真是花了我不少心力。”
戴安雅顿了顿,轻笑一声:“所以,你才任由独孤博跑了,因为笃定他即使回来,也只是白白落入你设下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