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羡子眉头紧锁,头一回放下了手里的白玉糕。
裴寂想要以命催力,玩命赌一回。
这一步棋,无疑会将他下进死局。
他本来就身负重伤,如今强行动用体内所有剩余的灵气破开识海,激发出最大的潜力,就算能战胜龙血树,自己也会遭到难以修补的重创。
更何况,他身旁笼罩着的那些黑气……
少年浑身都散发着浓郁的魔气,仿佛一面无形屏障将其笼罩其中。
如烟如雾的纯黑气息弥散在他清冷的眉眼,把漆黑瞳孔晕染得黯淡无光,令人想起波澜不惊的深潭,危险得无法靠近。
可偏偏,裴寂之前又把一个小姑娘小心翼翼搂在怀里。
本来就苍白的薄唇近乎于毫无血色,他拧了眉,在心底默念出诀。
这是极为怪诞且诡谲的景象,魔气犹如从炼狱中逃离的恶鬼,如影随形地攀附在少年身后;浓郁血丝多如潮水,将眼白全然淹没;一丝鲜血从他嘴角缓缓淌下,衬得脸色愈发白如薄纸。
裴寂一言不发地走到宁宁跟前,将她不着痕迹地护在身后,握紧手中长剑。
属于正道的剑气与势不可挡的魔气一起涌动,聚成明暗交接的光华。
一层层剑光披荆斩棘,如同势不可挡的闪电雷霆,一举劈开周围厚重的血雾。剑气有如风樯阵马,吹开树顶层叠的枝叶,一滴雨落下,打湿少年满是血渍的长睫。
裴寂凝神抬眸,乌黑的瞳仁里,冷光与血光凝成汹涌剑意。
光影无踪,疾剑无痕。
破开层层巨蔓,只需刹那之间。
只需这赌上性命的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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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唱月峰。
贺知洲回去把气得神志不清的好兄弟许曳捞回来后,便继续跌跌撞撞往前赶。
可他是什么。
他恐高啊。
让一个恐高的人御剑飞行,身后还有双随时能用眼神把他戳死的眼睛。
这件事的困难程度,无异于让葫芦娃认蛇精当爷爷,在晋江文学网当众开车,还是np的那种。
他浑浑噩噩地飞,今晚就要远航,可惜没飞去快乐星球,而是来到了一处不知道是哪里的鬼地方。
之所以在这里停下,纯粹是再往下就没了路,全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
飞剑落地的刹那,贺知洲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把搂住许曳脖子:“曳啊,我们终于摆脱魔掌逃出来了!接下来只要等宁宁汇合——等等,这是哪儿来着?”
许曳精疲力竭地指了指自己脸上的擦伤,语调虚弱:“这是谁做的。”
贺知洲嘿嘿尬笑:“对不起,我。”
“那这儿,”他面无表情,又指了指手臂上的血痕,“又是谁干的。”
贺知洲不敢说话,举起右手。
许曳:“那你觉得,我现在算是逃脱魔掌了吗?”
“曳啊,话也不能这么说。”
贺知洲小心翼翼地哄他:“贺知洲这种生物,和那里的异象比起来完全是小麻烦嘛。你看,我已经带你来了这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哪会有比那片林子更恐怖的东——”
他话没说完就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像条被冷冻后的冰棍,顿时僵成一条直线。
许曳神色淡淡地回过脑袋。
许曳神色安详地闭上眼睛,被吓得晕死过去。
——在他身后的半空上,竟飞了只足足有一幢房屋大小的巨鸟。赤身长尾,橘黄色的眼睛竟是蛇一样的竖瞳,在雨雾蒙蒙中散发着幽幽光芒。
那是食肉动物见到食物后,自然而然露出的眼神。
眼看巨鸟俯身而下,尖利的爪子即将触碰到贺知洲身体,忽而有一道佛光闪过,晃得他眯起眼睛。
巨鸟尖啸一声,又回到了半空之上,一双幽异的瞳孔却还是死死盯着他们这边。
所、所以。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施主不必担心,有此金刚罩护体,玄鸟暂时不会伤你分毫。”
贺知洲顺着这道声音看去,在不远处见到个打坐的小和尚。
和尚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虽然秃了头,但那张脸即使是身为直男的他看来,也称得上十分漂亮。明眸皓齿、面如白瓷,更不用说浑身散发着股不容冒犯的圣洁感,就更是令人挪不开视线。
而在小和尚身边,居然还聚集了五个陌生的修士,同样处在金刚罩中。
“那是食人的玄鸟,特意守在此地。”
和尚朝他微微一笑,少年音如沐清泉:“我们奈何它不了,只能藏身于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