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年纪尚小,却曾听过师远虏的威名,无须思索,对于萧月白的用意便已了然。
他一脚踩在一处厚厚的积雪上,见积雪没过了脚腕子,又见不远处的师远虏几近踏雪无痕,暗叹了一句:这师远虏着实是一身的好功夫,才仰首去望萧月白。
萧月白咽喉处的破口不深,已不再淌血了,因颜方才的一番舔舐,血痕全数落进了颜唇齿间,现下瞧来除却衣襟处可怖的血迹,只破口处有些许嫣红。
颜的左上臂与萧月白的右下臂相贴,颜心中一动,右手手指便仿若一株朝颜似的攀援一般地潜进了萧月白的衣袂之中,栖息在了那温软的肌肤上头,汲取着体温。
萧月白但笑不语,略略垂首吻了下颜柔软的发顶,便任由颜动作。
碎雪尚未停歇,天寒地冻,俩人吐出来的俱是白气,颜的面颊冻得生红,手指更是冷得僵直,熨帖在萧月白右手手臂内侧的左手不多时便热气蒸腾,而那右手却只能可怜得蜷缩在衣袂之中。
倘若不是身在外头,倘若不是有师远虏与褚韫在,颜定要将那右手也探入萧月白衣内取暖。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之后,四人便到了师远虏的住处,师远虏住在一处农舍,有一小院,院中果真盛开着一丛骨里红梅,骨里红梅不畏落雪,迎风摇曳着,甚为扎眼的大红色花朵映在众人眼中,富有张扬的生命力。
师远虏邀萧月白与颜在一方桌前坐了,又命褚韫去沏茶。
褚韫因被不会武功的萧月白一连夺去了两把匕首,遂不喜萧月白、颜俩人,他磨磨蹭蹭地将竹篮中的数枝骨里红梅在一青瓷花瓶中插了,才转身去庖厨烧水。
师远虏开门见山地道:“敢问二殿下与萧先生千方百计地寻我所为何事?”
萧月白坦诚地道:“我与二殿下寻将军乃是为了谋朝篡位。”
“谋朝篡位?”师远虏扬声一笑,“萧先生当真是口出狂言,如若被旁人听了去,怕是不出三日,萧先生与二殿下,便没有性命在了。”
萧月白觉察到颜一张喜怒难辨的脸上稍稍有些松动,便将手覆在了颜垂于身侧,有些紧绷的左手之上,才含笑道:“我笃信师将军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才直言相告,还望师将军能助我等一臂之力。”
师远虏淡淡瞥了眼颜,道:“我被削去官职,主因虽是陛下忌讳我功高盖主,但我听闻二殿下的母妃韩贵妃亦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气。二殿下,你母妃构陷于我,你我是为仇敌,我为何要助你夺取帝位?”
颜面无表情地道:“我母妃所做之事与我有何干系?她之行为全为利益所驱使,你损了她的利益,又驳了她的面子,她心如针尖,自是不会放过你。而我却是不同,我久闻将军威名,对将军极为敬仰,纵然将军现下矢口拒绝,我亦不会对将军有半点不敬,更不会记恨将军。”
实际上,韩贵妃遭师远虏拒绝亲事之后,为了出气,直将颜好生责罚了一顿,她命人将颜绑到床榻之上,剥干净了衣裳,亲手执着竹鞭子,将他的后背鞭挞得无一块好肉,又亲手在伤口上抹上剁碎的辣椒与火上烤过的粗盐,疼得素来静默忍耐的颜痛吟得嗓子都嘶哑了,这顿责罚使得颜足有十日起不得床来。
其后,韩贵妃虽一时兴起命人为颜上了上好的膏药,但后背的新伤却与陈年旧伤一道纵横交错地附在了他的肌肤之上,难以彻底痊愈。
这是颜最后一次遭韩贵妃这般重责,不久后,他便独自搬去了拂雨殿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