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科室早上有个病人跳楼了,麻烦吗?”
“那是佟西言的丈人。”
“哦,那还好办。”梁悦波澜不惊。
之后还是昨天那拨人,陆续都到齐。梁悦坐在办公室喝水,他喝得很少,好像此时此刻喝水也是件痛苦的事一样。
二三十个人沉默着,听梁悦一个人说:“叔伯前辈们这两天的作为我都看得到,爸爸早上六点复查了ct,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记在心里,这个时候还能坚持着做好自己的本职的,对爸爸来说,就是最好的支持。我没有经验,医院业务,孙院长您在行,后勤外交,王院长您是爸爸最赞赏的人,这段时间,你们要多帮帮我,可别等爸爸醒了,第一件事就是骂我败家。”
话说到这份上,谁都听得出来是个什么意思,王副点了个头,孙副立即说:“放心吧!”
外面护士敲门,说市长来了。梁悦站起来,突然闭上眼睛晃了一下身体,紧抓着桌角稳了稳,又跟没事人一样,走到最前面去了。
佟西言趁着父母亲都陪着丈母娘,赶紧把手上的活结了,上监护病房去看梁悦,担心药性过了,他还是不能接受现状。梁宰平一向宠溺无度,突然这么一撒手,糖罐里泡大的梁悦,这壶黄连水恐怕难咽。他对梁悦一直有种说不明的亲切好感,第一次为外人这样心疼,就像心疼早早。
监护室外面摆满了各色花篮,有署名的没署名的,大大小小数十盆。梁宰平有个强大的人际关系网。想必外人都已经知道消息。
梁悦与神经外科主任小声谈事,余光瞟到佟西言,对他轻点了个头,示意他稍等。
今天的梁悦看起来与平时有很大不同,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好几岁,眉眼棱角看起来越发像他的父亲,连说话时的样子也有了大人的味道,只是身形憔悴的不像样,那点薄底子原来就风吹即倒,此刻竟能撑起来,到底是梁宰平的儿子。
“你来得正好,刑墨雷跟你说了吗?”梁悦带上监护室的门,留一室安静。
佟西言说:“我没有碰到他。”
放在写字台上的手机响了,是梁宰平的。梁悦刚要坐下,又站起来去接,视线没有离开梁宰平略微浮肿的脸。
“……不是,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请问你是哪位?……不,他没法给你回电话,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他是我爸爸……哦!是您啊蔡伯伯,我说呢,听着您的声音都觉得亲切……是的,不过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对对,谢谢您了,您真是有心……”
讲电话的样子跟语气,都像是没事人一样,没见到病床上的梁宰平的人,倒真要被糊弄过去了。佟西言皱眉头,看梁悦挂了电话,全身脱力一般坐下来。本来多么任性的一个人,要他一下子承担梁宰平所承担的,老天爷太狠心。
佟西言抚平床角一点皱褶的床单,问:“神外主任怎么说?”
“……没什么。”梁悦抬头看他,弯起的眼睛与其说像笑倒不如说像哭。
佟西言蹲下来,伸手摸摸他的耳朵,低声安慰:“别担心,会好起来的,你爸爸见不得你吃苦。”
梁悦低语:“早知道不跟他吵了,还是头一回生这么大气呢,话都不跟我说,看也不看我一眼……”
佟西言心脏又紧缩了一阵,连忙问:“你要刑主任跟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