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夜深人静,杨翠喜还会想起小时候和父母逃荒的日子,那场罕见的大饥荒,饿死了不少人。她的父亲推着独轮车,也就是推着整个的家。她的母亲抱着她九岁的弟弟坐在独轮车的右边,左边是破棉被、破衣服、破锅碗和一些零七杂八的东西。她牵着骡子走在车子的前面,黑瘦的肩上套着一条粗绳。她的父亲就穿了一条裤衩,黑黑的皮肤,饿得嶙峋的骨头,都暴露在外面。这支逃荒的队伍,犹如独轮车下被辗压踩踏的野草,都在挣扎着顽强地活着。他们不断的分开走散,但又有人不断地加进来,各自奔向他们自认为能活命的地方。在路上,他们寻到一间破牛棚,就在里面挤着住下了。然后,她的父亲就拿着一只空碗出去要饭了。她还记得,那天她的父亲带回一个红竽和一碗棒子糊糊。她的母亲于是把那个红竽掰开来喂她的弟弟,她的弟弟几口就把它吃光了,接着又喝玉米糊糊。杨翠喜饿得两眼冒金星,最后接过她弟弟的碗底,舔了两下。那天晚上,杨翠喜的父亲怕她饿死,哭着把她送走了。她的母亲一句话也没说。
李叔同,说起来也是一位公子哥,其父李筱楼是同治四年乙丑科的进士,当过吏部主事,后辞官经商,寄籍天津,经营盐业与银钱业,为津门巨富,先后创办了“桐达”等几家钱铺,挣得偌大一份家业,被人称为“桐达李家”。
李叔同追杨翠喜的方法很笨,他把自己当成杨翠喜忠实的听众,为了给她捧场,李叔同每天晚上都要去杨翠喜唱戏的“天仙园”,给她送花,并充当“护花使者”,送杨翠喜回家。在送她回家的路上,在皎洁的月光下,李叔同不时给杨翠喜解说戏曲历史背景,指导她唱戏的身段和唱腔。杨翠喜觉得眼前的年轻人,真是稀奇古怪,文绉绉的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作为几乎经历过死亡和失去亲人的爱的女孩,杨翠喜没有一点安全感,根本就不相信爱情!
终于有一天晚上,花前月下,月色朦胧,杨翠喜牵着李叔同的手,很认真问李叔同:“叔同,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你能为我赎身,娶我为妻吗?”
李叔同放开了杨翠喜的手,为难了,沉默不语。在1897年,他就和妻子俞氏完婚,是有家室之人。
杨翠喜见李叔同为难,道:“你既然娶不了我,以后就别来找我了。我最讨厌你们这些穷酸相的文人。”
说完,杨翠喜久扭着屁股走了,只留下李叔同一个人在黯淡的月光下心伤不已。
李叔同犹豫了半响,跑回家,鼓起勇气,要为杨翠喜赎身,娶一个戏子为妾。他考中过进士的父亲,瞪着一双牛一样的大眼睛,二话没说,就赏了李叔同一耳光:“你这个不孝子,色迷心窍了?我们李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你这败家子丢尽了!想要钱,一个铜板都没有!”
李叔同苦苦哀求,他的父亲举起柱杖,就要打折他的腿,“你给我滚,越远越好!”
李叔同的父亲话还没说完,就上气不接下气晕倒了。于是,李叔同果然滚了,他哭哭啼啼跑去了上海找朋友筹钱为杨翠喜赎身。
王益孙是“土豪”,搞定杨翠喜的方法,很简单。他在住宅前院,为杨翠喜另建房3间,并带私家戏楼,对杨翠喜说:“想唱戏的话,你可以自己登台;想听戏的话,就把演员请到家里来唱,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杨翠喜听了王益孙的话,很是感动。舍得为她花钱的男人不少,但如此眷顾体贴她的不多。她有心和他过一辈子了,便倒在了王益孙的怀里,任凭他的双手在自己的胸前揉动。
段芝贵追杨翠喜的办法,简单粗暴,他派人把杨翠喜的养父杨茂尊五花大绑,拿出一把警察用的黑壳毛枪,“啪”拍在桌子上。另外,他拿了五万元,扔到杨茂尊的面前,让他自己选。
简单粗暴的方法一般在现实中都是最有效的,杨茂尊不傻,他当然选了五万元,这笔钱在当时的天津,能置办一座大宅子了。
那天杨茂尊回到家中,把杨翠喜叫了过来,一下子跪倒在杨翠喜的面前:“闺女,爹对不起你,把你卖了。那个段芝贵,不好惹,听说外号‘段阎王’。他是天津一霸,要你三更死,你就活不到五更天。爹没用,你骂爹吧。”
“爹,这不怪你!你这样女儿受不起,会折寿的。我嫁谁都一样,是笼中之鸟,富商和武夫,没什么区别的。”杨翠喜虽然对段芝贵没有印象,但得知自己被段芝贵买去之后,她没有生气,上前扶起了杨茂尊。
之后,杨翠喜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等段芝贵派人来接她了。作为一个社会地位卑微的戏子,她对此早有心理准备,这几年她也厌倦了在台上强颜欢笑的生活,所以此时告别戏台,也没什么东西值得留恋。
那天黄昏,天边的晚霞灿烂。一辆豪华的马车,来唱戏的“天仙园”接她。杨翠喜坚持演完了最后一出戏,演《梅龙镇》,杨翠喜饰演凤姐,剧中有台词云:“军爷有钱,买不得凤姐不卖之物。”
杨翠喜唱此语时,斜看楼座,嗔态可掬,惹得下边一帮穷酸书生连声叫“好”。她自己心里确是觉得莫名讽刺:自己哪有不卖之物?她这时忽然想起李叔同来,他已经多日不见来捧场了。
那一晚,到了段芝贵府上,是一座四合院的豪宅,灯火通明。夜半时分,段芝贵到了杨翠喜的房间,见了杨翠喜,这女人真是一位天生的尤物,身材脸蛋俱佳。
见了段芝贵,杨翠喜忐忑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jūn_rén出身的段芝贵虽然说不上英俊,但是眉宇之间,倒也有几分英气,尤其是穿着制服的小身板,显得结实,比李叔同和王益孙看起来顺眼多了。
不等段芝贵动手,杨翠喜主动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旗袍,衣服滑落,她洁白的身子已经像是供品,段芝贵两眼望着跟前的小山峰,眼里都是白光。
他慢慢走近杨翠喜,然后开口道:“转过身去?”
段芝贵的声音洪亮,杨翠喜虽然有点犹豫,还是转过身去了,光滑的背对着段芝贵。
杨翠喜心里又紧张起来,她心想,这段芝贵为什么要自己背过身去呢?难道他喜欢从后面……
段芝贵走上前,“啪”一巴掌拍在杨翠喜的后面,杨翠喜的臀部微微晃动,他手感不错,大笑道:“果然是前后都很诱人,没想到你在台上风光无限,脱了衣服也还有这等姿色。好!可惜我段某人无福消受。”
“无福消受?那你买我回来干什么?”杨翠喜见段芝贵半天没有下一步的动作,问道。
“为我办事,不该问的,最好别问。今后你要为我办的事还多着呢。”段芝贵让杨翠喜穿好衣服,早点休息。
“穿好衣服?”杨翠喜很纳闷,搞不清楚段芝贵想要干什么,这自己衣服都脱了,哪还有穿回去的道理?眼前的男人,竟然对自己不动心?
那一夜,段芝贵始终让杨翠喜独守空房。杨翠喜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叶浮萍,不知道明天命运的波涛将把她带往何方。她想起了李叔同和王益孙,以后要是自己被破了身,他们还会喜欢自己?接受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