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经述收到德国的jūn_duì在凡尔登前线率先使用毒气炮弹的情报,大为震惊。他强烈感觉到,战争这头怪兽,在无情地嘲笑西方千年的文明,欧洲似乎还陷在野蛮的中世纪,为了战争的胜利,人性这种东西是被忽略的。在这个大炮在手,口径大就是真理,射程远才是王道的时代,中国除了强大自己,武装自己,打倒一切敌人,也别无选择。李经述感觉自己肩头的担子越发沉重了,而且自己不能有妇人之仁,不能抱有和平的幻想。
英国政府派朱尔典前来总统府,洽谈中国向英国出口坦克的一事,李经述没有立即回复朱尔典,他召集陆军总长段祺瑞、海军总长刘步蟾等到总统府商谈中国即将展开的行动,现在的中国,不仅有能力影响世界大战的战局,而且能起到决定性作用,德军在西线的节节胜利就证明了这一点。
此时在欧洲,德国的无线电广播还在大力谴责英国的jūn_duì在凡尔登堑壕中使用了有窒息性毒气炮弹和炸弹。当时德国的宣传机器比较刻板和老套,在采取任何新式武器或新的暴行之前,德军最高参谋部往往把他们的行动推在协约国身上,以便在“道义上”为他们灭绝人性的战争行为作辩护。
战争期间,除了一线炮火纷飞的战场,各国还必须在第二战场上角力:即舆论战!这也是现代战争的一种重要方式,无耻程度不亚于毒气战。
1910年的媒体,除了报纸,无线电广播在西方也很普及了。当时,虽然新闻专业主义已成为媒体界的共识,新闻自由是西方新闻理论的基石,包括真实、客观、独立,强调新闻的目标服务于公众,而不限于服务政党或经济利益等都是当时新闻人必要的职业操守。但当时欧洲处于战争期间,宣传战线成了第二战场,各国媒体在维护国家利益方面,把职业操守都当个屁放了。正如英国参议员海勒姆·约翰逊说:“在战争中,媒体报道的事实真相,是最值得怀疑的,真实性总是战争新闻的第一个受害者。”所以,正如极力污蔑英军首先使用毒气弹那样,当时德国的无线电广播颠倒黑白成了常态。
实际上,古今中外的战争,在军事上打击对方之前,都注重在舆论上先做足文章,声明己方的正义,痛斥敌方的残暴,这种历史极为悠久。比如在中国,成汤讨伐夏桀之前,就发布了有名的《汤誓》檄文,周武王讨伐纣王时,也发布战斗檄文《泰誓》。陈琳《讨贼檄文》,除了夸大曹操的残暴、狡猾、忘恩负义之外,还大曝曹操的父亲把曹操过继给太监的*,指责曹操是“赘阉遗丑”,气得曹操头痛病都犯了。
当然,一战刚开始时,包括德国在内的欧洲列强并不太看重宣传,同盟国和协约国都觉得自己能速战速决,取得战争的最终胜利。但双方进入持久战后,前线动则几十万jūn_duì伤亡。如何获得民众对战争的支持,是各国最头痛的问题。尤其当时广大工人在“欧洲幽灵”的影响下,都觉得财富就是体力劳动创造的,如何让他们加入战争到前线去送死,各国政府不得不在舆论上造势,抹黑对方。此时,赞美自己的正义立场,就显得尤为重要。
大众心理学研究表明,人性有一个很大的弱点,那就是人们大多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而让人无奈的是,由于所处国家、地区、种族不同以及受教育及所获得信息内容的局限,所谓真相,只是人们以为是真的而已。一旦媒体有意进行偏向报道或者政府操纵舆论,迎合大众心理,一种举国的狂热及偏激就极易形成,这种所谓的“羊群效应”,历史上会搞宣传的人,比如希特勒,都很清楚这一点。在他们这些强人领袖的影响下,他们国家的民众往往会变成温顺的羔羊,任由国家宰割。这也是历史上看似不可能爆发的世界大战不只一次会爆发的重要原因,人类文明在战争的舆论机器面前,看起来完全不堪一击!!
当欧洲战争变得旷日持久之时,欧洲媒体残存的专业主义精神,也基本上瓦解了。
比如法国的《十字架报》,把当时的战争宣传成种族之间的争斗:“高卢人、古罗马人远古的热忱,在我们体内复活,我们必须把德国人从莱茵河左岸清除干净。这些声名狼藉的游牧部落,必须被赶回他们的疆界。法兰西和比利时高贵的高卢人必须用炮火的打击断然击退侵略者,种族战争出现了!”
法国举国上下在媒体的影响下,卷入一致赞同和德国战斗到底的狂热气氛中。当大量的年轻男子在政府宣传鼓动下参军之时,美丽的法兰西女人们则往他们的武器上套上鲜花,献上热吻,战争初期,法军连战连败,已经受到政府管控的媒体,没有事实来宣扬法军的胜利,只好捏造新闻。每天凭空报道德军的死亡人数,并且“报捷”说英法联军占领了德国汉堡。
同时,英法媒体还一个劲抹黑德军,大肆宣传德国的残暴,同样一个事实,在不同国家的媒体发表,呈现的东西就完全不一样。比如德军占领比利时的安特卫普,发表一份胜利的报道:“在宣布攻占安特卫普时,人们让教堂敲响了钟声。”法国的《晨邮报》这么转载:“据报道,在安特卫普市被攻占时,教士们被迫敲响钟声。”接着英国的《泰晤士报》则转载成这样:“据报道,拒绝敲响钟声的教士被解职。”最后这条新闻又回到法国的《晨邮报》:“据报道,野蛮的征服者对勇敢的拒绝敲钟的教士进行了惩罚,他们被脑袋朝下倒吊起来,像钟摆一样晃来晃去。”
就像这样,在战争期间,为了达到抹黑敌人的目的,协约国捏造事实成为媒体报道就是家常便饭。英国的《泰晤士报》就刊登过毛骨悚然的记事——德国的“尸体活用设施”,说德国使用英国士兵的尸体制作肥皂。记者如临现场写道:“满载英国士兵尸体的列车到达工厂,然后尸体被清洗干净、消毒。然后尸体被送进干燥室,最后被自动传送到消化器(一种大锅),蒸汽处理后,尸体就被制作成好几种产品,生成的油脂,被装入小桶里。”这完全是篇捏造的文字,意在激起英国民众对德军的强烈反感!
相比较而言,严谨呆板的德国人,在大战中的宣传做得比较差,除了把自己干的坏事推到对方身上,就总强调敌方的宣传是谎言,为了让德国民众明白这点,德国把协约国的英文allies解释为“一派谎言”。在学校,则要求学生们抄写“路透社(英国的主要通讯社)是战争谎言的编造者”。
刚开始,遇到毒气战,英法jūn_duì束手无策,他们匆匆给士兵们发了防毒面具,但当时还不知道毒气的化学成分,发的防毒面具并不特别有效。法国的老间谍夏尔·吕西托便潜伏到了德国,他奉命搞清楚毒气弹的情报。
吕西托装成一个酒鬼,去了克虏伯工人常去的当地酒吧。德国人有喝啤酒的嗜好。吕西托慷慨地以一瓶瓶的啤酒,款待他的新相识,从他们的闲谈中吸收情报。
那天晚上六点半。很多下班的工人,在这酒吧里喝冰凉啤酒,吃热乎乎的烤肠。吕西托注意到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他很瘦,颧骨突出,满脸皱纹,穿着克虏伯工厂警卫服,袖口还沾满了油污。老人没有说话,一个人独自在角落里,低头喝着一大杯黑啤酒,没有吃任何东西。他的家里有四个儿子,每个儿子都有孙子要养、要上学,他当警卫那点工资,还不够自己的开销,除了喝一杯啤酒,身上没多余的钱。
吕西托又矮又胖,其貌不扬,那天穿着一身商人的行头,显得很绅士,走了过去,对服务生说:“嘿,伙计,给我来两份热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