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步跟上那管家模样的人往府中行去。
到了一处偏厅外,管家停住了脚步,侧身伸手往屋内平摊:“公子请吧。”
萧何也停下了脚步,深深吸了口气,便低头抬腿向屋内走去。
这几步,他走得很是缓慢,几乎每一步都在犹豫,每一步都在忐忑。
走进屋内,他发觉正前方并没有人,便转头向右侧看去,这一看,便与不远处案几边正抬起头来的叶阑四目相对。
此时的叶阑,鬓间已是白发丛生,与萧何记忆中年轻时的他相比,不但老了许多,也显得更清冷了几分。
“是你?”
叶阑很是意外,又有一丝惊喜,因着情绪复杂,他这一声问话,听上去语调极为奇怪。
他方才听人来报,说是龙盘谷中来人,还以为是自己早年间留在龙盘谷的心腹有事来报,却未想到,来人竟是萧何。
萧何听他这么一问,心中顿时生出一丝厌恶,转头看向别处,勾起嘴角语气不善道:“很意外么?我还以为,这一切都在师父的意料之中呢。”
“师父?”叶阑皱眉眯眼重复了一遍萧何口中的称呼,随即冷笑摇头,仿佛不可置信的叹道:“这么多年了,她如今都已故去,竟还不肯让你认祖归宗么?”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极重,就像是几柄重锤,猛烈的敲击在萧何的心上。
没错,萧何是叶阑与魏潇潇之子。
萧何本该唤他一声“父亲”,却因母亲这些年来心中有结,他从未当着母亲的面以“父亲”称呼过叶阑。偶尔提到他时,萧何只称他为“师父”。
十几年了,连他自己都快要忘了,那其实是他的父亲,也忘了,自己的原名,叫做叶萧何。
“认祖归宗?”萧何冷笑了一声,眼中满是悲凉:“何为祖?何为宗?自我记事时起,就只记得母亲,记得小九,记不得祖宗。”
叶阑听着萧何的这一番话,只觉心中微寒,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当年他离开龙盘谷时,魏潇潇将萧何的“叶”姓抹去,还让年幼的萧何出谷带话,要与他“死生不复相见”。
这些年,魏潇潇还在世时,不准他踏入龙盘谷半步,他想见一见儿子,都无计可施,只能凭借谷中心腹带来的消息得知他们的近况。
直到魏潇潇离世,他才终于能够重新踏足龙盘谷,可那时,他却意外得知萧何已经离谷而去,又在连允书信中推测出,萧何竟然可能身在秦川军中。他放下手中书卷,撑着案几站起身来,直直看向萧何双眼,语气中满是恳切:“为父自知当年选择离谷乃是背弃师父所托,亦是有愧于你母亲,可你毕竟是我的骨血,这么些年来,我虽无法回谷见你,
却没有一刻不关注着你的衣食冷暖,你为何如此恨我?”
萧何静静听他说完,联系起此前种种,心中怒气更甚,他强压住怒火,冷笑问道:“不知师父,是如何关注我的?”
叶阑忙于解释,便仓促答道:“孟晓每月月初必会出谷来京……”
说到这里,他猛地顿住,这才意识到萧何的这句问话,似是话中有话。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萧何是何等的心思细腻,叶阑话一出口,他脑中便已是将一切线索都串联起来,理了个明白。
孟晓,原来孟晓是叶阑的人,这便足以解释为何叶阑会知道他在书房暗格之中藏下了风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