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要说这信仰的力量真个是强大无比,唐僧本来是个极怕死的,但向佛之心却是坚贞虔诚,半点不假。听见邓坤这般说法,唐僧长叹一声,掩面道:“国师说得有理,此终究是贫僧骨肉,我佛门弟子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何况人身?确是不可落了他,一切就听凭国师安排便是。”
邓坤听了大喜,脸上却不表露,微笑道:“圣僧果然是大智大勇之人,诚为佛子!佩服,佩服!”日值功曹差点就要哭出来,但被邓坤法力禁制住了,只把嘴巴张了两张,说不出声来,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邓坤走近,接过那盛着落胎泉水的木桶随手一泼,就此覆水难收。邓坤面上带笑,道:“既是如此,这段时间我便与圣僧同行,待你生产之后,我再离开。”
这句话说完,日值功曹登时觉得全身能动,口亦能言,正要说话,却瞄见邓坤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心下打了个突,暗道:“苦也!他说这段时日不离唐僧左右,就算我请得佛祖亲至,放着此人在,只怕也讨不到好去。除非是佛主来,别无他法。”不过要把孩子生下来的决定乃是自唐僧口中说出,并不是邓坤强行威逼的,阿弥陀佛和菩提祖师两个人又能找什么理由来插手?此时又没有计划生育这一说,就算是混元圣人也不好干涉别人生孩子的自由。何况人家还打着“不杀生”的旗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真个叫人头痛。
日值功曹无法,心想这牛魔王横在里头,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赢,这事儿也不是自己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小神可以定夺的,还是先回去禀告如来佛祖罢了,牙一咬,恨恨向邓坤睥了一眼,拱手道:“既然如此,小神告退了。”辞了唐僧,出得门来,自回灵山报讯不提。
邓坤懒得管他,对那婆婆笑道:“烦请治些斋饭,我等将息一宿,明日赶路,一发谢你。”那婆婆见到这几个人云来云去的,晓得是些真仙真圣,哪里敢违拗?忙不迭的整治了斋饭,唐僧几个吃了。邓坤又教猪八戒去放马,沙僧看守行囊,自招呼唐僧躺下了——还教他仰面平躺,不要压坏了胎儿—— 自己也睡下了。可怜唐僧阵痛不止,心里又怕,一夜不曾合眼。
次日天明,一行人谢了婆婆家,出离村舍。唐三藏攀鞍上马,沙和尚挑着行囊,孙悟空前边引路,猪八戒拢了缰绳,邓大官人果然随行。依路西进,不上三四十里,早到西梁国界。却至东关厢街口。那里人都是长裙短袄,粉面油头,不分老少,尽是妇女,正在两街上做买做卖。忽见他四众来时,一齐都鼓掌呵呵,整容欢笑道:“人种来了,人种来了!”慌得那三藏勒马难行,须臾间就塞满街道,惟闻笑语,更有不少花痴伸手来抓肩膀,扯臂弯,看那样子真是压抑了太久,内分泌失调到了极处,碰到个男人恨不得一口囫囵吞到肚子里去,比邓坤后世见过的追星一族更加热烈疯狂百倍。邓大官人虽然是见过大场面的,碰到这些热情如火的雌性动物也是暗自心惊,忙对猪八戒道:“天蓬,请你把嘴脸露出来。”
猪八戒真个把头摇上两摇,竖起一双蒲扇耳,扭动莲蓬吊搭唇,发一声喊,把那些妇女们唬得跌跌爬爬。遂此众皆恐惧,不敢上前,排塞街旁路下,猪八戒牵着马,掬着嘴,摆着耳朵。一行前进,又见那市井上房屋齐整,铺面轩昂,一般有卖盐卖米,酒肆茶房,鼓角楼台通货殖,旗亭候馆挂帘栊。几人转湾抹角,忽见有一女官侍立街下,高声叫道:“远来的使客,不可擅入城门。请投馆驿注名上簿,待下官执名奏驾,验引放行。”
唐僧闻言下马,观看那衙门上有一匾,上书“迎阳驿”三字,遂上前与那女官作礼。女官欠身问曰:“使客何来?” 眼睛却只在唐僧身上打转。
孙悟空道:“我等乃东土大唐王驾下钦差上西天拜佛求经者。这个和尚便是唐王御弟,号曰唐三藏,我乃孙悟空,一路随行护卫,这两个是唐僧土地,一个唤作猪悟能、一个唤作沙悟净,连马五口。随身有通关文牒, 乞为照验放行。”
女官执笔写罢,转向邓坤,见到此人容貌平平,虽比不上唐僧面目俊朗,却也不似孙悟空等三人长得古怪狰狞,疑惑道:“这位又是。”
邓坤微微一笑,道:“我乃大唐国师邓坤,人称牛魔王的便是。”
那女官大惊失色,慌得下来叩头道:“老爷恕罪,下官乃迎阳驿驿丞,实不知上邦老爷,知当远接。”拜毕起身,即令管事的安排饮馔,道:“爷爷们宽坐一时,待下官进城启奏我王,倒换关文,打发领给,送老爷们西进。”不敢稍停,一溜烟入宫见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