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枳翻阅的时候也是极其小心的,甚至默背下来,为了不把这几沓脆弱纸页带进厨房,染上油污。他只是在用小火煎番薯的时候,在用擀面杖碾鳄梨的时候,感觉到自己切实为抚平黄煜斐的伤痛做出了点什么。
晚饭后,雨停后,撞在眼前的是硕大而朦胧的赤红圆日,一寸寸被海面吞下。天空辽阔而绚丽,不久便显出稠密的星光。游客区的喧嚣很远,而此间静谧,在无人打扰的沙滩上,黄煜斐从背后抱着李枳,从日落到月升,潮水漫涨,他们没有章法地晃悠。
李枳曾试图把黄煜斐背起来转圈。他还真成功了,不过立刻被镇压。那人反手就把他扛在肩上,抢劫一样弄回了屋里。
如此过去数日,平静,潮热,时间恨不得永远停在酒后的下午两点。在这巧却匮乏的岛屿上,黄煜斐和李枳从未无事可做。总是互相看着,黑色发丝,黑色眼睛,太阳使瞳仁熠熠生辉,倒映着棕榈树的婆娑,如同不尽的初夏。他们太年轻,正如任何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敢疯狂,想疯狂,试过沉在摇滚乐中跳舞,扑在细浪里接吻,甚至彻夜畅谈直到变得忧郁,呼着热气在黎明中抵死相拥。
之前谈及《霍乱》,黄煜斐曾解释的那种“地域共情”似乎也变得好理解了,几本西语小说中饱含的那些魔力与情愫,正飘浮在一呼一吸之中。他们不愿离开,计划待满两周,再去波哥大和圣玛尔塔消磨春节前的最后一段日子。
某天黄煜斐神神秘秘地,带着李枳去了岛中央的一个公园。按他说的,这地方以前只是一小片观赏用的可可树林。
踏过开着紫花的苜蓿地,“这是我的树,”黄煜斐指着一棵枝繁叶茂的老可可树,指它树干上一块半圆形的疤痕,“也是我的地方。没有别人来过这里。”
“我想爬。”李枳摘掉粗框的椭圆墨镜,盯着宽厚的枝杈,以及合心意的高度,倒是十分直截了当。
黄煜斐愣了一下,忽然特开心地笑。他眼见着李枳摩拳擦掌,麻利地攀上树干,找了个舒服的杈口靠着坐下了,晃悠着腿,眯眼瞧他:“我是不是跟猴子似的?”
“我没想到,”黄煜斐也迅速爬上去,并排跟他坐下,“我没想到。”他憋笑重复。
李枳瞪着他,有点惊异,有点羞恼:“我也没想到!以为哥是老干部型,不稀罕爬树呢!”他又气呼呼地补充:“你这件t恤好几千吧,刮黑了都。”
“老婆给我洗嘛,”黄煜斐厚着脸皮抵赖,又去搂他,“之所以说是我的树……我以前总缠着阿姐带我在对岸小镇上买小说,然后搭渡船回来,背着阿姐和妈妈躲在这棵树上读。”
“所以这棵树长得就是能引发人的爬树欲吗,还是咱太有默契了,”李枳好一串大笑,压着黄煜斐在粗枝上仰躺下去,看着浓密的树冠以及青涩的可可果,又问道,“为什么要背着人家看呢?不会小小年纪就学会买禁书了吧。”
“没有啦,那时候我最喜欢海底两万里呢,”黄煜斐被他头发蹭得下巴痒痒,心也痒痒,“只是买回来的书里面都会夹着革命传单,阿姐不让我看这个,我就藏了几张。”
“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