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个呀。”loki说,放下咖啡杯,用叉子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半片面包,眼睛不再看聋子了,“我在写一本关于北欧神话的书,所以搜集到处搜集罕见的资料;信不信由你,其中有些甚至是一手的。”
聋子哑口无言地笑了一下。虽然他算是半个神话爱好者,但打心眼里不信这些东西。他几乎是镇上唯一一个从不进教堂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神?如果确实有可以为所欲为的神,那这个世界会成什么样子?但他觉得一本正经说着这种话的loki有些可爱,就是那种疯头疯脑的家伙都会有的荒唐可爱。
loki不理会他那不信任却又纵容的笑。他接着说,“我搜集到的资料讲了另外一套故事,和市面上已经沦为通俗娱乐的神话压根不是一回事。它们大相径庭,就跟铲子和飞鸟一样互不搭界。loki并不是odin的兄弟,而是他的养子;他和thor才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血兄弟,只不过关系相当复杂,甚至有点惊世骇俗,他们用极其可怕的毅力互相执着纠缠了几千年。这事儿最后有了个相当戏剧性的结尾。而loki所有的后代,那些传说中的巨狼、毒蛇、半血巨人、邪恶的神,还有不为任何史诗故事所熟知的凡人,其实都是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姐妹,谎言之神那么多次的受孕都来自同一个人。”
loki讲述着和他同名的古神的故事,好像是在描绘自己的旧日经历,连表情里那种痛彻过后的平淡都很逼真。聋子嚼着loki用水果刀切开的橙子,态度有所保留地皱了皱眉头。
“同一个人?”他那筋肉鼓胀胀的前臂就搁在桌子上,把本来就小的桌子给挤得更逼仄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既是狼,又是蛇,又是巨人,又是凡人?”
loki没有进食,也许是因为知道咀嚼会影响聋子对唇语的阅读。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聋子一眼,形状巧的嘴唇开开合合,红艳的舌尖若隐若现。和love一样,他也通运用所有长处蛊惑人的技巧;聋子听不见他高高低低的声音里蕴含的情致,他就用视觉上的挑逗弥补听觉上的遗憾。
“因为他是神,”他回答,好像这一切都不言自明、理所应当,“神和人不一样。人死了就是死了,血肉腐烂,神飘散,无论他们有没有信仰、有什么样的信仰,他们都会彻底销声匿迹;运气好些的,做出了点被捧为不朽的功业,也就只能留一个毫无意义的名头。但神不会真正死亡。倘若他们降生时所穿戴的皮囊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他们的魂会在冥府的殿堂里相遇。魂这是一个类比的说法,于神来说,那是他们的本质,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神力和记忆。如果他们的本质不肯屈尊下顾,他们会另寻皮囊,踏入四季的循环。但对神来说,那是最可怕的结局,记忆的短视让转世和真正凡人意义上的死亡相差无几。神无法想象或忍受那种痛苦,就好像一个健全的成年男人不能忍受自己只拥有金鱼的记忆、婴儿的力气。神比我们想象得都要贪婪、懦弱,并且认为自己没必要同凡人和怪物混为一谈。古往今来,时光的漫长超过了你的想象,那是没有尽头的、最接近永恒的东西;在这样无垠的时光洪荒里,只有一个神胆敢在死前给自己下这样恶毒的诅咒。”
不知怎的,聋子一下子听懂了刚才那两段话。
“thor。那个神是thor。”他说,同时他的胃部因为一种可怕的痛苦而扭曲灼烧着,刚刚吃下去的每一口食物此刻都成了变本加厉的加刑,让他又想抽气,又想呕吐。他不能想起、不能念起这个名字。
他的思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朝一个危险的地方狂奔而去像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