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攸宁神一直不太好,面色苍白不说,神情瞧着都有点恍惚。
乔荆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问他:“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一双红皮鞋。好像是个小姑娘,站在门后偷看我们,”骆攸宁似乎对自己看到的也不太确定,犹疑道,“还有他家供桌上那个小女孩的照片,应该是他小女儿,我瞧着有点眼熟。”
乔荆道:“那个男人没提他的小女儿?”
“只说了他大儿子在外省求学,至于小女儿……他没说。但是我看他样子不太对劲。”骆攸宁顿了顿,“对了,他估计是村里抬菩萨的轿夫,说不定会清楚那人……尸骨的事。”
乔荆若有所思,过了片刻才道:“我再去问问清楚。你先去床上睡会儿,还没到八点呢,迟些我们再出去也不急。”
骆攸宁原想同他一起去,可委实提不起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了这个噩梦般的地方,又或是白天那场遭遇让阴气侵了骨,他老觉得自己太阳穴边好似扎着根针,有一会儿没一会儿刺得他心惶。
他只好道:“实在问不出就算了,你早些回来。”
屋里很快剩骆攸宁一个人,伴着他的是昏昏冥冥的钨丝灯与满屋吵闹的蚊虫。
手机信号在一格边缘挣扎,时不时从4g跳成e。电话打不通,短信发不出。骆攸宁起手机,想上床睡会,可躺下去,抬眼就见蚊帐垂坠,遮得周遭影影绰绰,竟似藏满了飘忽的鬼魅。
他心神不宁,起来把屋门大敞由着夜风登堂入室,自己则坐到桌旁发怔。
面对的灰墙上贴着几张褪色的奖状,“县小学作文大赛一等奖”“六项全能二等奖”之类,彰显着家长的自豪。
骆攸宁顺着奖状一张张看下去,在临桌脚的边缘无意看到张照片。
底片曝光过度,影像白得惨淡。背景糊成了模糊不清的剪影,角落站着身着西装的高个男子,手里另牵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姑娘,小姑娘立在男子身边笑靥如花,而那男子头部那块影像被生生抠去了,露出下头灰暗的墙体。
骆攸宁死死盯着那男子的身影,他当然记得这个人,这是他终身难忘的梦魇。再联想到这家男主人提起他小女儿的模样……
屋里的光线太过昏暗,照片褪色失真,有一瞬间照片里的小姑娘笑脸变了,她嘴角下撇,眼睛瞠得老大好似撞见什么惊惧的景象,她张开嘴,内里黑洞洞的,内里已经没有了舌头。
斜坡、密林,夏日蝉鸣那么聒噪,篮球飞得太快撞碎了玻璃,阴煞的客厅沙发上,端坐着没有舌头的小公主。
骆攸宁周身发冷,仿佛又踏回了那栋可怖的屋里,撞见了一场又一场的噩梦。
恍惚间他听到窗下有人在说话。
声音稚嫩清脆,像是婉转枝头的小黄鹂,可在浓浓夜色里却透着诡异。
那个声音唱着:“林中燕,在躲谁。潭中眼,在窥谁。藏尸林的鸟儿哪去了……藏魂潭的鱼儿不见了……”
这间屋子在院子的角隅,背靠着是一片荒废的田埂。
正逢盛夏,透窗望去,葳蕤葳蓁间萤火虫星星点点浮来荡去,恍如居无定所的鬼火。
骆攸宁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忙伸手去把窗帘拉上,可却在他拉完窗帘回身的刹那,他又倏然发现系在床柱两端的蚊帐悄无声合拢在了一处,白布厚重,幔幔垂垂将一张木床罩得严严实实犹如封钉好的棺材。
喉间滚出的气音止不住发颤,骆攸宁压着嗓子唤了一声:“乔荆?”
声音在死寂的屋内那么清晰,仿佛有一瞬间惊醒了沉睡的恶魔。
蚊帐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