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睛时,天光已大亮,恶鬼随黑夜隐退无踪。
乔荆倚在他对铺正随手翻看着一本旅游杂志,闻声朝他看了一眼:“又做噩梦了?”
骆攸宁不记得那之后的事情,只是满心惊悸,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乔荆的目光在他喉间微微一凝,旋即不动声色掠了过去,他起身替他倒了一杯热水。
杯身煨得掌心一阵温热,残留的阴冷终于消褪干净,骆攸宁低头喝了一口水,隔了片刻才低声开口:“是那个人……他找到我了。”
“这里比昨天更明显了,”乔荆伸手轻轻碰了碰他脖颈间的那圈红痕:“痛么?”
骆攸宁摇摇头,随后又立刻点了点头,他不想再瞒着乔荆:“他想一天天磨死我,让我体会……他死前遭遇的痛苦。”
修长的手指梳过他乌黑的短发间,乔荆低声宽慰他:“你会没事的。”
骆攸宁没有吭声。
隆隆震动戛然而止,火车在一处小镇经停。
食物的香味从半敞的车窗间飘来,小贩们睡眼惺忪推着小车沿路兜售早点,旅客们上下匆匆,鼎沸人声始终离他们很远。
几缕晨光悄然攀上车窗,泛着金边的暖阳似还带着朝露的微凉。骆攸宁在被那忽如其来的暖阳刺得微微眯起了眼:“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我杀死那个人就是大虞堂哥。”
乔荆在他床边落座。
骆攸宁神色恍惚,他在下潜那段回忆于他便如如森林里不可言说的沼泽,里面住着吞人噬骨的恶鬼,他曾一度紧紧锁上通往那片沼泽的大门,但是现在门锁腐蚀生锈,恶鬼又从沼泽之中走了出来。
它与他玩着捉迷藏,他就像它掌心里的一只秋后蚂蚱,怎么蹦也逃不过死路一条。
他必须回去,必须潜入那住过恶鬼的泥潭,一点一点拾回那散落的记忆,虞秉文已经不在了,而他总要面对。
“当时我们父母工作都忙,一到暑假就会把我俩一起送回乡下。大虞家亲戚多,爷爷奶奶在乡下一大家子在乡下全住在一处。他那堂哥原来家在城里,后来听说双亲出了车祸,才搬回乡下自己住。”杯中热水不知不觉喝完了,骆攸宁转动着杯子,从记忆深处缓缓掏掘着那沼泽深处腐臭的零碎,“他那堂哥经常会拿出些有趣的小玩意逗人,很受村里孩子们的喜欢。每次路过都能看到他家门口有很多小孩子在玩……”
他还记得虞家祖宅后面那段斜坡。
斜坡蜿蜒曲折像条长蟒盘踞。晴天时它懒洋洋露着鲜绿的长脊,青葱野草蔓丽,一撮一丛,生机盎然;可一旦逢及雨雪霜寒,它便发了脾气,翻滚着露出皮下的狰狞,泥泞滋积,没过脚踝,一不小心就会被潜藏其中的坑洞绊倒,摔得满身腥臭的脏水。
斜坡长长长,尽头便建着那个人的房子。
那房子背倚高山,面对着密林,孤零零的一栋,如他的人般离群索居。
虞家的人从不与他往来,连带着村里其他人也对他有所疏远。
只有充满好奇心的孩子会光顾他的家。他们在那里发现了美味的零食、有趣的玩具,欢声笑语总是孩子们带来的。
那个人似乎很喜欢孩子,无论那些孩子是上蹿下跳的小泼猴,还是脾气大过天的混世魔王。他总能好脾气的任由他们耍玩。
他在房子前